跨世纪的文化对话

2005/4/7 21:03:01| 分类: 默认分类

新加坡在我们很多中国人、华人里,所代表的是一个效率、干净、进取、现代化的社会。如果今天西方还有人怀疑东方人、中国人、华人所代表的是落伍、愚昧、贫穷,那么请到新加坡来看看。   我在台湾参与的《天下》、《远见》杂志,每隔一段时间都有我们的同事到新加坡取经,让在台湾的中国人了解,如果新加坡能,为什么台湾不能?或者说如果是新加坡能、香港能、台湾能,允许我说 :为什么中国大陆不能?这些当然都是我们关心的问题,可是今天我们讨论的重点是在经济与文化这一方面。   我跟林总编辑说,你请到了三位这么有成就的文化学者,把一个经济学家放进里头,我就变成了少数民族。也许这正是反映出新加坡人宽大的胸怀,总要有一个少数民族一起出现。 我在台下面看“文化对话”这四个字,“对话”这两个中文字是很可爱的,可以有很多解释。“对话”可以解释为面对面地对谈,也可以说我一个人面对21世纪谈,或者面对19世纪谈,或者面对不同的国家、空间谈。可是我是念经济的,就把题目定位为经济和文化的对谈。 ◇ 日本与四小龙经济成长惊人,反映在它的实质面与基本面   首先,我把今天要讲的结论先提供给诸位。这个结论是:亚洲的经济成长是因为经济的基本面、实质面的改善,导致了社会的改善和进步。这么多年来,日本与四小龙都有非常惊人的经济成长,反映在 它的实质面与基本面。   文化因素所扮演的角色,就正如成功男人的背后会有一个成功的女性,这个成功的女性就是文化因素。文化因素尽管好像是后座,可是它扮演的就是这么一个重要的角色。如果是一个男人不成功,我们很少提出因为受到背后女人的影响,这也就是为什么讨论到一些国家出现问题时,也很少说今天的亚洲金融危机是因为那个地区的文化出了毛病。所以,当成功的时候,文化因素是得到掌声的;当经济不成功的时候,大家对文化因素是很容忍的。两者之间的关系很微妙。   那么,如果是讲到“经济成长”是实质面的成功与进步,那么“经济波折”是怎么解释?经济的波折是来自资产面、投机面,我们熟悉的名词叫做“泡沫经济”。经济波折是反映出泡沫经济的作祟与崩溃。   我们念经济的人比较关心的是长期的问题。如果你是一个投资者,你所关心的是下一秒的股票升降;如果你是一个经营者的话,你当然关心明天的销售额会是怎样?如果你是一个从政者,你关心的是下一届的选举;但如果你是经济学家,你关心的是一个长期的经济成长,而不是明天、后天汇率上升多少,股票下跌多少。所以当我到了新加坡,一些媒体硬要来采访我的时候,我就跟他们说,大部分的经济学家,包括我在内,是不敢预测明天的股市是怎样,这不是我们的专长。但发生之后要我们解释,我们倒可以讲得头头是道。   诸位也许听过这个故事,一个美国的小孩跟他的同学在谈爸爸的职业时说,我爸爸的职业是全世界最好的职业。人家说怎么回事呢?他说,我爸爸60%的时候是错的,40%可能是对的,错的时候没人记得,对的时候受人称赞。人家问你爸爸干吗的?他说:天气预报。那么经济学家的记录,我想比气候预测还要差。   所以经济诺贝尔奖得主、麻省理工学院的退休教授Paul Samuelson讲过一句名言:“如果你想要做预测的话,你要不断地做预测。”——不断地改进你昨天做的预测是错误的。但绝大部分的经济学家都不敢做预测,包括我在内。所以我愿意谈的是比较长期的经济成长问题,及经济的波折问题。   刚才我说新加坡代表的是效率、干净、高度的竞争力,综合来讲是一个现代的社会。今年5月份,台北《远见》杂志做了一次问卷调查,问全世界都市规划的专家以及台湾的经理阶层,请他们来评估全世界最适合人居住的城市(Livable Cities)。问卷回来之后,根据我们统计,第一个是旧金山,第二个是巴黎,第三个是纽约,第四个是京都,第五个是维也纳,第六个是新加坡。然后我们再做了分类,请台湾的经理阶层来评估三个亚洲Livable Cities,第一个是新加坡,第二个是香港,第三个是东京。当《远见》登出这个之后,我们注意到《联合早报》非常快地转载了这个结果。   去年2月份的时候,我跟另外两位教授专门到香港、南韩及台湾,做四小龙竞争力的比较。按照瑞士IMD(瑞士洛桑国际管理发展学院,International Management Developemnt)全球竞争力的排行榜,在过去五年前三名都没有变化过,第一名是美国,第二名是新加坡,第三名是香港,第四名过去是日本,现在已经下降了。为什么新加坡一直是第二名,香港一直是第三名,台湾在16与23名之间升降,南韩在台湾之后。我们专门到这儿来拜访一些政治首长及民间领袖,《远见》杂志也利用这机会专访了李光耀资政。在那次研究报告中指出:新加坡竞争力高的关键因素,除了政府效率外,新加坡有非常好的投资环境、非常好的生活品质,这一些也正反映在今天是礼拜天,还有那么多朋友来听演讲。 不到500天,我们就进入21世纪,我们要不要很快地回顾一下,20世纪刚开始的时候,是怎样的景象?如果您是一个中国人,像我生在中国大陆,又到台湾念书,然后又到美国去念书与教书,可以说是海外华人。1900年8月份的时候,如果您打开那个时候的美国《纽约时报》,你就会发现那几天国际间最大的新闻是八国联军攻打中国,而在8月中的时候就攻占了北京,颐和园火烧了。所以就是为什么你要看一些中国古物,要跑到英国的博物馆。20世纪的第一年,对中国是非常残酷的,中国本土是被八国联军攻陷,台湾被日本占领第五年,香港仍然受殖民统治,新加坡当然还没有独立。所以在那个时候的中国也好、中国人也好,在西方世界里面所代表的当然是落后、愚昧、无知、懦弱。可是到了20世纪快结束的时候,你放眼中国人与华人的天下,全世界的人不得不对我们另眼相看。新加坡也好、台湾也好、香港也好、中国大陆也好,都已经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重视或尊敬。所以这是一个一世纪的大转变。诸位也许记得在1996年,奈思比(John Naisbitt)写了一本很受欢迎的书叫作《亚洲大趋势》,里面预测21世纪是以中国为主,以华人网络(Overseas ChineseNetworking)为主的新世纪,他把这两个变成21世纪的主流。书里头也说过,公元2000年是中国的龙年,龙年在中国代表的是权威、领导,所以中国人在21世纪是一个会受人尊重与重视的民族。可是预测与事实常会有转折,转折就发生在去年7月开始的亚洲金融风暴。 ◇ 地中海是昨日之海 大西洋是今日之洋,太平洋是明日之洋   也许我们再回述一下,在这个20世纪初的时候,美国有一位国务卿名叫John Hay,他讲过一段很有名的话,大家都常常引证它。他说:“地中海是昨日之海,大西洋是今日之洋,太平洋是明日之洋。”我们把这话引伸,就是说19世纪是地中海周边国家的世纪,20世纪是大西洋周边国家的世界,21世纪是太平洋的世纪。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亚洲经济成长当中,最耀眼的明星是从日本开始。我们知道,日本和德国是战败国,这两个国家从1945到1960年,在15年时间,一个在欧洲,一个在亚洲,又变成两个经济非常强的国家。今天没有时间讲很多为什么日本经济复兴。哈佛大学傅高义教授写过一本很有名的书,在日本是很畅销,远比在美国畅销很多,我们台湾也有翻译本,这本书译作《日本第一》(Japan AsNo.1)。在这本书里,傅高义教授当然非常非常称赞日本在各方面的成就。日本人大体而言,非常热衷引进外国的技术,日本劳资关系的合作性多于对立性,日本的商社又非常迅速而有效地收集全世界的情报,然后日本又有一个非常亲企业的金融体系,所以他们很容易借到资金,也常常可以得到低利的贷款。 ◇日本文化里 有强烈危机意识与使命感 今天我们讲文化,那么日本民族的文化性格,在很多方面,非常有助于经济的发展。日本人是重视教育的;日本人是勤奋的,而且是很节俭的,有非常高的储蓄率。日本是有高度适应性、模仿性的,而且,也许是最重要的,在文化因素里面,日本有强烈的危机意识与使命感。当Sony一直是全世界No.1厂牌的时候,Sony的总裁在任何场合都讲:“我们的产品不要让人家来淘汰,请人家来淘汰我们的产品的时候,我们不是No.1。我们一定要自己实验室里的产品来淘汰我们的产品,我们才能永远保持第一。”所以那时候每一个人都为他那种精神所感动。可是事实上日本也有它的问题。它的泡沫经济,从1990年代初发生到今天,几乎有七、八年的时间,就在这个之前,也有人指出,我们不要那么样地崇拜日本。另一位哈佛很有名的教授MichaelPorter(迈克波特教授),专门研究产业竞争力,他去年4月份的时候,应台北的行政院院长连战先生之邀到台湾来,做两次演讲。他说Japan不是一个Japan,他说他在写一本书,书的名字暂时订为“TwoJapan”(《两个日本》)。他说傅高义教授讲的那个日本,是一个现代化的外贸导向的日本,可是日本也有很传统很封闭的、很自我中心、很不竞争的另一个Japan,它是一个dual economy(双重经济)。 ◇一个有竞争力的国家 是以增值来增加输出 波特教授还告诉台湾的政府官员,任何政府的政策如果是要以贬值来增加输出的话,这是表示这个经济是竞争力弱的。他说一个有竞争力的国家,是要增值来增加输出,而不是贬值来增加输出。他这话讲了一个礼拜之后,我到上海去。汪道涵先生在上海和我们见面,他的资讯很快,他说我从台北的报上看到你们请了Proter教授去,报上说那场公开的演讲付了7万美金。我是那场的主持人,我不便说出真正的数字,但是7万美金这个数字是只嫌低不嫌高。然后我马上告诉汪先生,我说你不需要付7万更多的美金请他来演讲,你给我两、三分钟,我可以把他最精要的话告诉你。我说:“Proter教授,你能不能用最简单的话告诉我们今天的听众,为什么美国的竞争力一直是世界第一?”Porter教授很幽默,他说两个字——“Open Society”,开放社会。如果一个社会是开放的,它一定是多元的;如果它是多元的,全世界的人才都走向美国,全世界的资金走向美国,全世界的科技走向美国,全世界的商品、产品走向美国,全世界的资讯走向美国。没有一个国家像美国这么容易吸引人才、科技、资讯、产品、劳务。事实上,很多人说21世纪还是美国人的世纪,不会是东方人世纪,不会是Overseas Chinese Networking,为什么不是?因为没有一个国家比美国有更开放的社会。 ◇亚洲经济泡沫破了 有两个基本因素   从去年7月份开始到今天,全世界都关心亚洲的金融风暴。我看过好几篇李光耀先生的英文演讲,他在香港的、日本的以及他在媒体的专访,我觉得他分析得十分的好,我想诸位都看过,就不重复了。不过我想从“泡沫经济”这个名词来解释这次的风暴或危机。这个“泡沫经济”(Bubble Economy),最简单的解释就是在它发生的时候,经济体系中的资产跟其他一些投机商品的价格,突然之间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动。这里面最最显著的当然就是股票市场,然后是房地产、汇率、黄金价格,甚至珠宝与艺术品,当然大家讲得最多的还是汇市与股市。在我们经济学里头有一个叫“痛苦指数”(Misery Index),“痛苦指数”是说把这个国家的失业率加上通货膨胀率。现在如果把股票的下降率再加上汇市的贬值率,也许我们可以创造一个新的名词,称它为“新痛苦指数”。“新痛苦指数”上升时,一般而言不痛苦,我们要注意的是它的下降。汇率的下降再加上股票的下降,当然是new misery,这就是“泡沫经济”产生的后果。按照我们这个说法的话,在过去一年中,最严重的是印尼,达117%,它的币值跌了78%,它的股票也下跌了40%左右。这个资料是台湾官方计算的,曾去年的6月30日到今年的5月25日,将近一年的时间计算。在9个国家与地区里头,印尼是倒数第一,台湾是最好。台湾的“新痛苦指数”是25%,新加坡还算好,为47%(参阅附表)。   为什么泡沫经济会发生?两个基本的原因:一个是市场的资讯并不是很灵通,以及经济的活动失去了平衡;另外一个就牵扯到人性,就是每一个人都有一些投机的心理,都有一点贪的心理,都希望在短时间可以发财。 讲到这里,让我来引述一位美国教授Paul Krugman,他在MIT(麻省理工学院,MassachusettsInstitution Technology)教书,他认为亚洲的高度经济成长是不能够这样持续下去的。他的说法是:亚洲的经济成长基本上来自劳动力与资本,一个长期持久的成长必须来自于技术的改进与技术的突破。他认为亚洲没有这个本事。很多经济学家并不同意他的观点。我个人的看法是他太低估了我们东方人的智慧,这没有民族意识在内,我觉得我们中国人也好、亚洲人也好、华人也好,当然是有本事可以在技术上有所突破。我举一个例子给诸位听,台湾最近这几年来外销成长最快的就是高科技业。如果你有时间到新竹科学园区去参观的话,你也许会觉得这个园区很了不起,有这么多高科技的运用以及相当成就的突破。台湾半导体方面,现在有两个非常著名的高科技公司,一个叫台积电,张忠谋先生任董事长;另一个是联电,曹兴诚是董事长。有一次在曹先生家里,他跟我讲,如果我家里桌上放两堆东西,一堆是晶片,一堆是黄金,同样的面积放在一起。他说如果是传统的小偷,一看到这么一堆黄金一定好高兴就拿走了。他说这个人没有现代科技知识,他该拿的绝对不是那堆黄金,而是等面积的晶片(chips),那些晶片比黄金更值钱。我跟他开玩笑,如果小偷既传统又懂科技,两样都拿走当然更好。也许20年以前大家都知道王永庆先生,他代表传统工业点点滴滴的管理,现在的张忠谋、曹兴诚、施振荣等代表高科技,透过研究发展、合并采购,然后打入国际市场。台积电这个公司一年创造了200亿台币的利润。最近我们“天下文化出版公司”出版了他写的书叫《张忠谋自传》,他自己花了400个小时完成这本书。这本书在台湾非常畅销,半年左右发行了近10万本。有位记者就给他算这花了400小时,他的机会成本是8亿台币,因为他把这个时间不写书,用于他的事业,钱可以赚得更多。台积电有5000位员工,去年台积电平均每位员工分到10万美金的红利。 ◇凡是没有才不得不发展   让我综合一下日本与四小龙的经济成长。第一个,他们多是采用市场经济;第二,他们的中小企业非常蓬勃发展,而且很有创意,很有生命力,愿意冒险;第三,政府相当程度地、很健康地参与。这些国家是非常欢迎外资,而且有相当好的投资气候;这些国家基本上都用外销策略,就是怎么样把产品外销出去。   再进一步说,一个国家如果它要有一个长期的健康的经济成长,它的资金来源最稳妥的、合适的方法,不是来自于贷款、援助、IMF(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配套,而是要来自国内老百姓的储蓄。所以关键是这个国家如果有很高的储蓄率,那么这个国家就有投资的资金;如果有很好的投资,而又发展高科技,就会变成一个良性的循环。   但是我们都知道,这个国家本来就是落后的,它的所得本来就低的,那么怎么可能有储蓄?饭都吃不饱,哪有钱省下来?这就是所谓贫穷的恶性循环。怎么样打破这个贫穷的恶性循环?我记得1959年我从台湾到美国去念书,我去念经济发展。那个时候经济成长(Economic Development)是美国最热门的学科,班上二三十个研究生里头,一半以上来自于落后地区,那时候还不叫开发地区,叫落后地区。我们这些学生叫foreign students,不叫international students,现在都比较客气了,叫国际学生、开发中国家。学生里面有韩国的、台湾的、香港的、新加坡的,还有印度的。一位美国教授说:“你们国家要发展的话,要有资金;你们国家要发展的话,人口要控制;你们国家要发展的话,农业要进步;你们国家要发展的话,政治要民主;你们国家要发展的话,资源要丰富。”他的话似乎没有一句不对。可是如果你敢问他的话,你就会说:“如果我们的国家都有这些的话,它还落后吗?我们所以落后就是既没有资金,也没有科技,也没有人口政策,也没有民主体系,所以请你告诉我们怎样才能打破这个贫穷的恶性循环?”新加坡有资源吗?没有;台湾有吗?没有;韩国有吗?也很少;香港也没有。所以相反的,这些传统的经济理论,以为要拥有这些才能够发展。现在一个更具有说服力的说法是:“凡是没有,才不得不发展;有,反而就懒惰。”想想不是没有道理,有些国家人口不多,土地很大,资源很丰富,但至今还没有发展。这一种社会的迟滞与经济的落后,文化因素扮演一个很大的角色。从文化层面来看,新加坡、台湾、韩国,这些地区在发展过程中有非常强烈的危机意识。台湾的对面是中国大陆;南韩对面是北韩;新加坡的对面我就不说了,大家都有很强烈的危机意识。如果不努力的话,真的就可能被对方或在地球上、或在地图上消灭。这么强烈的使命感,加上我刚才所说的,基本上我们的传统价值是很节省的、很努力的、苦干的,又重视教育的,重视家庭的。所有这些造成了一种安定的、和谐的局面,一个自我努力与相互帮助的局面。所以一边有健康 的经济因素,一边有助于经济发展的文化因素,基本上就造就了四小龙的发展。 ◇举债过高就产生信心与货币危机 危机产生除了近因也有远因   我再把现在的东亚金融风暴稍做说明。最基本的原因之一就是如果一个国家的货币,比如说泰铢,采用固定汇率,如果竞争力下降,而不调整汇率,就产生币值高估,就会发生经常帐上的赤字,所谓“逆差”就会产生了。产生逆差怎么办?向外国借钱,大部分是短期借款。借的钱如果超过一定的比例的话,就会产生信心危机与货币危机。所以一旦外国人来袭击这个货币,而又没有力量守住,就会发生国际信用的崩溃。 一个危机的产生也还有它的远因。这个远因就是政府部门跟金融界及大企业之间的相互关系太亲密了,这里流行的名词好像是叫“朋党主义”。当很容易借到钱时,很容易把钱做错误的投资,就容易产生巨大的亏损,然后钱还不出来时,就变成破产,也就变社会问题。现在回头来看,如果这些国家有严格的法制、严格的金融检查,没有那种不正当的官商勾结的关系,货币没有被高估,有一个流动的汇率,此外,这个国家有很好的储蓄率,有很好的竞争力,当然就不会产生这种金融危机。这就是为什么新加坡、香港、台湾跟中国大陆基本上比其他地区来得好。 ◇中国不使人民币贬值 其国际地位已超越了日本   我讲一两句有关中国大陆。我觉得在这次金融风暴中,中国大陆的表现非常值得称赞。它能在周边这么多国家,特别是日本也采取日元贬值的时候,中国能够挺得住说:我们要尽一切的力量维护人民币,包括港币。当然,日元在三天之前一泻千里,曾经到一块美金到144。所以,北京第一次放出讯息:如果日元再这样大贬的话,也使北京不得不考虑要不要坚守人民币。我觉得这个讯息很好,使日本也稍微紧张一点,也使美国不得不有些紧张。因为这么大的一个国际负担,要让中国大陆一个人来挑,这个要求是太重了。那么经过这件事情,诸位问我日元再大贬值可不可能再产生,我不知道会不会再发生,不仅是我不知道,我相信克林顿总统也不知道,日本银行的总裁也不知道。假定这个危机慢慢慢慢开始下退,或者日元能够稳住在125-130左右,人民币正如他们的领导一再说的不贬值,那么我相信,整个的东南亚危机基本是可以稳定下来了。如果稳定下来,中国一定在新的经济秩序里头得到了一个新的地位。因为中国大陆也可以贬值,中国大陆一贬值的话,可以抵消冲淡掉所有邻近国家的贬值,造成邻近国家经济会更恶化。可是今天中国大陆愿意牺牲自己,减少它的经济成长,动用它的外汇存底,来维护这个地区的经济安定,所付出的经济代价会得到很多的尊敬。按照GNP(gross national product,国民生产总值)的size,美国第一大,日本是第二大,中国是第三大。但是经过这次经济洗牌之后,人民币果如他们所说的不贬值而稳 定下来的话,在国际人士的心目中,中国就超越了日本在亚洲的地位,展现了做一个经济大国,应当要有的自我牺牲与节制。 ◇经济成长不是终极目标 它是要改善人民的生活品质   我最想要强调的是:怎么样来构建一个比较平衡的社会。一个平衡的社会不能靠经济导向,也不能单单是科技导向;它里面当然综合了经济的、科技的、文化的、艺术的。我们大家都知道中国传统中的五伦,规范了当时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等关系。在台湾,李国鼎先生提倡第六伦,就是人与陌生人的关系,人与自然的关系,人与团体的关系。   我觉得这是很重要的,在现代社会里需要建立的关系。举一个例子,上公车如果彼此认识就好客气,碰到陌生人的时候,就不客气争先恐后。如果说“五伦”是小爱,“第六伦”就是大爱。今天一个现代社会里头,确实都应当提倡第六伦这种大爱。我常常有机会说,尤其是我们念经济的人,不要以为一个国家的经济成长是它的终极目标;它不是终极目标,它是一个过程,它最后的目标是要改善人民的生活品质。我曾经说过1997香港回归中国之前,香港有很多的跨国企业考虑转移办公地点时,居然没有一家到台湾。为什么没有?是因为台湾的生活品质不是那么理想。台湾的人很勤奋,台湾的每人所得1万3000美元也不差,台湾的教育也还普遍,台湾的社会也多元,关键是生活品质不理想。什么叫生活品质不理想?举几个现实的例子:打开的自来水是不能生饮的;交通是拥挤的;空气是污染的;地下水是没有处理好的;睁开眼睛是不容易看到蓝天的;各种牌子上都是中文字看不懂,这就是一个还没有到非常高的生活品质的社会。所以经济成长是个过程,其目的是要变成一个有高品质生活的社会。干净的社会是从外到内。   我还要提醒自己,不要把这个G变成garbage(垃圾),N变成noise(噪音),P变成pollution(污染),所以GNP变成垃圾、噪音和污染的综合。我们要把它改写一下,GNP变成Great Neat Place。我的一位朋友把它译成“人间净土”,似乎有点宗教味道;我就给它勉强译成“一个干干净净的社会”。我觉得每一个国家要构建的是一个Great Neat Place,是个干干净净的社会。干干净净不是有形的没有垃圾脏乱,而且还包括决策过程要干净,心灵要干净,财团、银行及官员间的关系要干净。是物质上的,也是精神上的;是可以看得见的,也是看不见的,这个才是一个比较理想的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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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阳明(高级助教)2006-03-27 12:35:57

hao ya

匿名2005-08-22 23:2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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