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被拐女到乡村女教师

2007/2/14 10:24:25| 分类: 默认分类

从一个两千七百元买来的媳妇 到一个名扬乡里的乡村女教师 当尊严被碾碎 生命又将如何重生 我在这个最伤心的地方 又找回来了自己的希望 一刻的宿命 一生的救赎 一九九四年端午节前 河北曲阳县下岸村农民刘老伯 怀里揣着两千七百块钱 来到了一个很偏远的一个秘密的地点 去买一件极为重要的东西 这笔钱是他千辛万苦筹来的 也将是他人生当中最大的一笔开支 不但对他 对他的祖祖辈辈 对他的邻居兄弟亲友们来说 这也都是一笔必不可少的 无法摆脱的支出 到了约定地点见到卖主 验过货之后 刘老伯本能地开始讨价还价 他说自己只带了两千六百块 卖主却说少一分也不行 正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 一个让他们都没有想到的场景出现了 正当双方讨价还价时 那个刘老伯要买的“货物” 忽然从小黑屋子里奔出来 噗通 一声跪在他的面前 给他们两千六他们也不同意 人贩子也不同意 非要两千七 我就害怕 害怕他不要我了 他说我只带了两千六 那时候我就害怕了 我就把他叫到一边 我说大伯 我说他们非要两千七 我说我这儿还有五十块钱 要不把我这五十块钱 我说我拿出来 当时我跪下一边哭一边就求他 你或许已经看出来了 没错 刘老伯要买的这货 的确就是个大活人 刘老伯所在的下岸村 因为交通闭塞非常的穷 几十年以来都没有姑娘 愿意嫁到那儿去 所以不知道从哪天起 村里能稍微想出点办法的人 就开始倾尽家产或者是借贷巨款 购买拐来的媳妇儿 久而久之这竟也成了村里的传统 刘老伯家老大的媳妇儿是买的 老二媳妇儿也是买的 如今要给老三来买媳妇儿了 虽然刘老伯自己听说过的见过的 买媳妇的经历也不算少 可是今天遇到这个 贴钱帮忙买自己的姑娘 真还是让他大吃了一惊 到底是什么把眼前的这个少女 逼到如此的地步呢 这个被拐卖的姑娘名叫郜艳敏 几个月前刚从老家河南来到河北打工 就在几天前在石家庄火车站 单纯的郜艳敏 遇到了改变她一生的两个女人 我到了售票厅 火车站售票厅 我要买火车票 当时车站人是挺多的 刚好我第一次出门也没有经验 也不太清楚 她们就主动和我搭话 非常热情 说她们是石家庄附近的一个厂子 也就是说招工呗 说她们厂子挺好的 一个月多少钱 一千多呗 她说你到我们厂子可以看看 你要想在那儿干的话 可以在我们厂子上班 她们就挎着我的包 我说谢谢两位姐姐了 车到半路 两个妇女拉郜艳敏下了车 一心盼望着宏伟厂房的她 走着走着却发现眼前出现了 一片寂静的树林 就是一大片苹果树 根本就没有人附近 你就觉得不对劲 对 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只有我们三个 我们三个进了苹果园 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她就说咱们在苹果园休息一会儿吧 我说可以呀 我们在那儿坐下了 刚坐下就来了三位(男人) 后来她们两个挎着我包扭头就跑 我就叫她们 我说姐姐我说你们干吗 为什么要抛下我 不管我 她们说他们要的是你 不是我们 我说不可能吧 我就跪下就求她们 大声吆喝叫她们 根本她们就没有回头 她们就走了 那时候真的 当时那会儿我就绝望了 我就傻了眼了 那三个男人非常凶恶 当时他们卡着我的脖子 用刀子捅着我 让我选择吧 让我选择这两条路 哪两条路 一就是想想你的母亲 你就想活 二就是想死 活着就是必须 让他们把我转手卖给别人 把两千七百块钱赚回来 你要是想死 我们就一刀子捅死你 他就说这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发黑 人贩子拖着已经吓懵了的郜艳敏 来到了一个木屋前 屋子里没有灯 一片漆黑 一个人贩子点上了蜡烛 借着昏暗的烛光 眼前的景象让郜艳敏毛骨悚然 当时我看到了什么 看到床上到处都是血 当时我看到我真的吓昏过去了 他就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说不知道 他说这都是被我糟蹋过的女孩 我就跪下来 哭着叫着求他 但是没有用 他说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结果他还是没有放过我 想尽了一切办法也没有放过我 就这样郜艳敏被人贩子强暴了 那一年她刚刚十九岁 接下来的几天 郜艳敏都在三个人贩子 非人的折磨下度过的 直到有一天 小黑屋的门再次打开 进来的不是魔鬼般的人贩子 而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大爷 他说他要看看我 就是说他看上了才要 看不上了不要 因为这跟那买东西是一样的 买衣服是一样的 看上了就要 看不上了不要 你那会儿想早点被卖出去 对 早点被卖出去离开那地方 早点卖出去可能有求生的希望 当时我就跪下 一边哭一边就求他 我说你一定要想办法把我救出去 他说 行 回去我们想办法 就说你放心吧孩子 你没有怨恨他们吗 因为他们是买人的 他们等于是这一路上 这些人贩子的目的 就是为了给这些人 当时我没有怨恨他们 因为我那样 我觉着他能把我买出去 起码说我能离开那个地方 是我求生的机会 所以你甚至把希望 寄托在买你的人身上 对 寄托在买我的人身上 最终刘老伯和人贩子 还是以两千七百元的价格成交 将郜艳敏买走 在一九九四年端午节的这个晚上 郜艳敏跟着刘老伯上了车 也踏上了一条她未知的路途 那天晚上刚刚下了小雨 濛濛小雨 初四 端午节那天晚上 就是在端午节那天晚上把我买回去的 你跟着他 下着小雨一路上往回走 心里在想什么 那时候我就在想 一路上光看着 就看风景呗 晚上那个景致 只有大山 到处都是大山 都是坑坑洼洼的地方 根本颠得不行 根本一坐车颠得不行 根本没法儿走那个路 就想着这是什么地方 就不敢想象这个是什么 这么穷 这么(多)山的地方 就这样想 不知道前面是什么在等着你 对 不知道 不知道将来 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模样 不敢想象 郜艳敏的老家在河南农村 她从小喜欢念书 但是初中毕业之后 家境贫困让她不可能继续求学 所以不甘心在家乡窝一辈子的她 在十九岁那年选择出外去打工 对她来说 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无限的可能 然而这无限的可能当中 却绝然不会包括此刻的境遇 在短短几天之内 郜艳敏几乎失去了一切 在这样的命运突变面前 其实她完全不知所措 要怪自己过于单纯呢 还是怪这个世界过于凶险 郜艳敏已经没有任何的时间 来思考这些 她此刻只是本能地 跟着这个陌生的刘老伯 走上了一条完全未知的路 命运已经不由她掌握了 所谓人生 所谓未来 一切的一切 无从选择 一九九四年端午节的那一天 正在山里打石头的刘家老三 得知父亲帮他购置好了媳妇 便匆匆赶回家来 今晚就是他的洞房花烛之夜 就说老三回来了 你不能在这屋睡 你应该过去 当时我就不过去 他说你过去呗 他们别人吧 别人都是说吓唬我呗 他说你不同意的话 还把你送到人贩子那儿 你是愿意回到他那儿 你还是愿意搁这儿 你自己衡量一下吧 结果没有办法 我只好 他们给我抱着被子 把我被子抱到我丈夫那个屋 当时我过去看到我丈夫第一眼的时候 我丈夫躺在炕上 也就是说瞪着那眼 真的好害怕呀 吓得我又想哭 我越想越生气 越想越后悔 这一切 这一种绝望吧 我觉得这一切真的完了 这一辈子可能 怎么可能会再见人啊 我说 我还有脸活着 我说 洞房已经被刘家人从外反锁 刘家老三和郜艳敏 这对从未谋面的男女 就这样开始了他们的新婚之夜 他就说你为什么呀 他说你是不是不同意 你要不愿意跟着我 他说你可以上别处睡觉去 要不我上别处睡觉去 他说到那时候以后了 彼此谁也是清白 后来我不敢说 我不敢相信他是真的 我也不知道他是真的 他就说 你不愿意我可以送你走 你要是愿意 他说就在这屋里睡觉 我也不敢说话 一直都没有跟他搭话 他看见你哭了 他什么样子 当时那会儿他也都哭了 他也哭了 嗯 他当时也掉眼泪了 因为那晚上都亮了灯了 他在那边 我在这边 那炕挺大的 他在炕那边 我在炕这头起睡觉 当时那会儿他也很绝望 一个买主 一个商品 一对完全陌生的男女 一个被铁索和监视的目光 围困起来的所谓洞房 这是怎么样的新婚之夜呢 其实对于我们来讲 这一切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超出了我们的理解 我们只是知道最终郜艳敏顺从了 可能是因为她天性柔弱 也或许她突然想到 因为自己失踪而焦急万分的父母 所以她不得不使出这样的权宜之计 总之 留给郜艳敏的选择并不多 同样如果我们站在刘家的立场上来讲 对于这样一个 因为贫穷而不得不靠买被拐女 来维持繁衍的村庄 肯定有很多的人家经历过 刚来买的媳妇就跑掉 人财两空的事 所以他们对这些新媳妇儿 监视强迫甚至软禁关押 也都是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 他们明知道对方和自己一样是可怜人 但这些可怜的人们之间 仍然不可能相互信任 他也不相信他不可能让你走 你去了他也不让你私自往外走啊 他们看着你 你想晚上睡觉他们都在监视着你 你根本就出不了门 怎么监视你 你像 都见他们说 把这窗户什么都给它们钉上 别人都把窗户给钉死了 用板子都给它钉上 根本就出不来 晚上睡觉外边给他反锁门 外边锁着 那个时候你已经不敢想 家里会着急成什么样子 那时候我就想了 我母亲肯定已经急疯了 和我一样 肯定认为我已经早死了 那时候我就想着 想千方百计的想跟他们联系 我为什么要学得那么乖 就是希望他们相信我信任我 然后就认为我诚心在这儿过 然后让他们想办法把信给我寄出去 后来我写了一封信 写了一封信他们给我寄出去了 寄出去 但是我家里收到那个信呗 把地址什么都是给我改了 只有一张信是我的 把内容 后来他们都把内容给我换了 把地址内容全给我换了 我家里人收到的信 根本就不是我的原信 只知道我这儿一个人活着 一天 一个抱着小孩的妇女 走进了郜艳敏被重重监视的小屋 我二嫂她看到我的时候也就说什么 就跟我说她的情况 介绍她的命运 我二嫂是四川的 也是被买去的 和我年龄一样 她是头一年去的 我是第二年去的 她是九三年我是九四年 我们两个差一年 她看到你来说什么呢 她说着她的情况 介绍她的命运 然后问我的命运 问我怎么去的 再介绍介绍她 都是同病相怜 受到那么多遭遇 当时那会儿 我们两个抱在一起都哭了 她就说 咱们没有希望 根本就没有希望能出去 出不去的 看到二嫂 郜艳敏忽然看到了自己的将来 难道就在这个不明不白的 陌生村庄里了此一生吗 郜艳敏要逃 但她却不知道逃向哪里 那天晚上 也就是说 就在别人吃饭的时间 我就出去 我就跑了二里路 因为后边他们 他们有人下山了看到我往那边跑 他就一直在喊 他说 你是谁呀 你干吗 这么晚了你往水那儿跑干吗呀 往那儿跑干吗呀 这时我也不说话 我就一直跑 跑到(水边) 当时我就跳下去了 都没有犹豫 就跳下去了 你被救上来 当你醒过来的时候 看到了什么 什么感觉 当时那会儿 其实那时候我醒过来 我还埋怨 我还埋怨 我说他们不应该救我 为什么要让我活着呀 我活着更受罪更累 我真的不愿意活着了 我说为什么要救我 那时候还有点埋怨的心情 或许是开始担心 这个买来的媳妇的性命 终于在来到下岸村一年以后 刘家同意郜艳敏 回家乡河南看望父母 但前提是 她的丈夫必须陪着她一起去 当时我回到家的时候 我父亲我母亲他们两个 都在床上躺着呢 我母亲的眼都已经看不见人了 看不很清了 就是因为我 我母亲急瞎了双眼 后来我父亲因为我也是 父亲的头发先是变白 一夜之间就变白了 然后就是脱 脱没了 他们说过 他们也找过警方 也就是说也找过 就是说上哪儿吧 后来听说哪里有个女孩的尸体 我母亲我父亲他们都认为是我 他们都去 哪里一听说有 他们就赶紧去 我们 我们一家人抱在一起哭吧 在久违了的母亲的怀抱里 郜艳敏说出了她渴望已久的话 我和我妈妈两个抱在一起都哭着 我就跟我妈妈说 妈妈 我留下来好吗 我说我不愿意再回到那个 又穷又山的村庄了 我说咱们把钱给了他 我说想法儿你们给我借点钱 借两千七百块钱咱们还了他 以后我说我出去打工 我挣了我还还他 好吗 我妈妈说人家要的不是钱 人家要的是你的人 她说你要听妈妈一句劝告 我说什么劝告 她说你要是不回去了 她说你想想 他们的父母会跟我们一样 看到我们现在的情况了 他们会和我们一样 也会急疯的 我母亲就说 这最后还是由你自己决定 说实话郜艳敏母亲的回答 不止让郜艳敏 也让我们感觉到非常意外 还有什么比历经磨难 终回亲人身边更幸福的呢 还有什么比消失很久的儿女归来 更让父母感觉到宽慰的呢 但是事实往往比这剧本里的 完满故事来的残酷 在同样也是很贫穷很封闭的 郜艳敏的家乡 一个已经失了身的一无所有的女孩子 会有什么样的将来呢 或许摆在她面前的命运 比作为一个被拐女终老他乡更加灰暗 因此母亲此时能做到的 只是两个字 认命 不知道郜艳敏有没有理解 母亲当初心里的这两个字 但显而易见 回家乡之前她满怀着希望 而此刻摆在她面前的 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消失了 在老家只呆了不到一个月 郜艳敏就和老三返回了下岸村 你当时回来的时候 其实是想留在家里的 对 当时我就抱一半的希望 一多半的希望留下 等于你那一半希望破灭了 对 一半希望破灭了 这一辈子不会再有翻身的机会 不会再有 也就是说抱什么希望了 这一辈子我再不会抱很大的希望了 不对任何事情抱希望了 就这样想 但你那时候才十九岁 你还可以有你原来设想的生活 是 那时候我是 那时候我都没有再梦想过再念书 我都没有梦想过 你对父母这个决定觉得失望吗 不失望 一直到现在我都从来不埋怨 不埋怨我父母 不对他们有任何埋怨 也就是说不埋怨任何人 我只是觉得可能是自己的命 自己的命不好吧 因为埋怨谁呀 我觉得这事情 也就是说 说不出来怨谁 一九九八年的十月 新成立的河北省曲阳县下岸村教学点 来了一位代课老师 说是代课 但她其实已经是 贫困闭塞的下岸村的第一个 也是唯一的老师了 孩子们对这位新来的老师 其实并不陌生 早在多年以前 她就已经来了这个村子 下课的时候呢 孩子们开始唧唧喳喳 说起这个新来的老师 有的孩子说 其实以前见过 她一个人在村口石头山上哭泣 有的孩子甚至说 曾经听大人说 她跳过河 寻过短见 也有孩子说 这个新来的女教师 其实是一个买来的媳妇儿 这其中有一个孩子 一直不作声 他看着这位新来的老师 想到了自己的妈妈 这个新来的老师就是郜艳敏 而这个沉默的孩子名字叫刘航 郜艳敏第一次见到他时 他只有两岁 还在妈妈的怀里刚刚断奶 而他的妈妈 就是那个和郜艳敏抱头痛哭的二嫂 我二嫂她就说 我宁愿死我也不跑 跑出去也是一种耻辱 也是一种压力 也觉得抬不起头来 她有想过出去吗 我二嫂她没有 她没有跑过 她也非常老实 她也没有跑过 她就说咱们没有希望 根本就没有希望要出去 出不去的 如今再想起二嫂的这些话 郜艳敏觉得遥远的像一场梦 就在和自己抱头痛哭后不久 这个宁愿死 也不愿意跑出去的二嫂 却抛下两岁的孩子跑回了老家 从此杳无音信 老二媳妇儿哪年走的 是哪年 是哪年 是小小子 是小小子 那个是 会走了不会走了 那个小小子 会走呢还不会走呢 就走了 二嫂跑掉之后 郜艳敏陷入了更深的孤独 二嫂跑掉了 而自己呢 回老家的路已经行不通 家乡已经不能接受她这个 被拐失身的女儿了 她只能面对无尽的荒凉的群山 彻底地心如死灰 四周都是大山 包围着这一个小村庄 那路石头到处都是 但是看 也没有穷到 也就是那时候 就没有新房 都是石头房 挺矬又矮 跟他们家里的人讲话吗 不讲话 讲话也听不懂啊 他们跟我讲话 我也不说话 他们谁跟我说话我也不说话 我也听不懂 他们也听不懂我说话 我丈夫不是脾气不好 说话也不好 有时候喝酒 脾气上来了 反正是什么 也就是说不会放过你的 那时候真是在那儿度日如年 哪有想到会活到现在 那时候根本就没有想到会活到现在 就是一种绝望的心情 好像中了邪似的 我有时候就想着自己是不是疯了 得了精神病一样 就这样 郜艳敏如行尸走肉般的 在下岸村度过了几年 这期间她生了两个孩子 又两次自杀 被救醒之后她去镇里的砖窑打工 也许她会像所有身边的女人们一样 就此度过麻木的一生 直到一九九八年的一天 家里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校长那时候就上窑上找我去 找我了几次让我干 就是说当代课老师呗 我说你看我家里情况这样 毕竟我在那个窑上那会儿 一个月还能挣个三四百块钱 在这儿回来的时候 只有二百元 假期都没有工资 后来那个校长多次找到我 辍学了在家的孩子们都去找我去了 他们家长都领着孩子去了 求我呗 那种眼光 后来我不忍心还是答应了他们 因为下岸村过于闭塞 村里的孩子 要去离这里最近的辉岭小学 都要走几十里的山路 所以辉岭小学的马校长 决定在村里设一个临时的教学点 让年幼的孩子先在这里 完成一二年级的学业 而郜艳敏作为村里唯一的初中毕业生 就成了代课老师的唯一人选 抱着一份打工的心情 郜艳敏走到了教室 当了解到班里孩子们的现状以后 麻木已久的她 却忽然感到了一种深深的刺痛 我们班有几个都是 母亲都是外地的 因为那村走的太多了 走的有十几个 有的撇下三个都走了 三四个孩子都走了 不要了孩子们 我觉得她们太不负责任了 这么轻易地把孩子撇下不管了 我觉得孩子们有罪啊 我觉得孩子们无罪 你想你妈妈吗 不想 她是你妈妈 你怎么会不想她呢 可以说从被人贩子强暴 到被拐卖到下岸村 从自杀逃跑回老家 到留下来做一个安分的媳妇儿 从对自己身上的命运极度憎恨 到绝望地顺从 郜艳敏恐惧过 挣扎过 绝望过 最终剩下的其实只是麻木 但是郜艳敏说 当她面对孩子们的眼睛的时候 她忽然第一次真正地 和自己所处的环境产生了交流 她也是第一次对自己以外的人的命运 开始了某种审视 她开始试着一点一点 去解读发生在自己身上 发生在自己周围的那些悲剧 在孩子们的眼睛里 她突然发现 她或许可以给这些个悲剧 写一个新的结局 上课 起立 老师好 他要不上学 孩子们只好在家跑着玩儿呀 流浪 大一点了就是出去干活 或者家里给他买个三个两个羊 让他放 放羊啊或者干吗 就这样 可能孩子还会再承续他们祖辈的 这种婚姻的状况 嗯 对 他们没有文化了 可能还会走他长辈人那样的情况 然后祖祖辈辈就这样下去 永远没有文化 没有文化我们以后 就没有前途 没有出路 像他父母那样祖辈一样买媳妇儿 郜艳敏从此做上了下岸村教学点 唯一的代课老师 并且一干就是八年 她一个人教一二两个年级 除了语文数学 她还教孩子们唱外面的流行歌曲 甚至她还用好心人捐助的一台电脑 开起了电脑课 课余时间她还义务给村里 最贫穷的家庭的四个辍学的孩子 开了补习班 不知道为什么 跟孩子们在一起就忘掉了一切 就觉得可幸福了 觉得好像他们 回到了以前的我一样 回到以前上学的我 看着他们就想起来 当时以前自己念书那会儿 童年的时候 我真是活泼可爱 有时候真的看着他们 真的不忍心啊 你一下子等于性格就变了很多 原来你是很内向的 对 你自己是很沉默的 结果一下孩子们 就把你的年轻时代给召回来了 对 和孩子们在一起 我就能找回了我的一切 童年的我 找回了以前的我 跟孩子们在一起都变了一个样似的 郜艳敏果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不但在她自己眼里 也是在所有村子里人们的眼中 其实我们进下岸村采访她的时候 发现所有村子里的人 都尊称她为郜老师 甚至包括她的公婆和她的丈夫 而村里唯一的一部电话机 也安在了郜老师的卧室里 一个被曾经被严加看管的 拐来的媳妇儿 现在却成了最能给这个村子 带来希望的一位好老师 二零零五年 一位名叫刘向阳的 农民摄影家发现了郜艳敏的故事 随后关于她的新闻报道 开始出现在各大媒体 虽然在噩梦发生了十几年之后 郜艳敏还是心有余悸 她不敢一个人出门 不敢单独一个人睡一个房间 她轻易不敢和任何陌生的人说话 但是她却第一次勇敢地在镜头面前 讲述了十几年来 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的黑色经历 郜艳敏说 从一个农村的失学少女 到一个打工妹 再到一个被拐女 最后到一个乡村女教师 她觉得她这三十年来的人生 好像是走过了无比漫长的路程 而到今天 在这遥远的曲折的路途当中 她觉得她终于找到了那久违的两个字 叫做价值 当我第一天走到那个讲台上的时候 我当时那个形象 孩子们 一直大家 啊 我们今天终于有老师了 真的 老师老师叫着 当时我觉得我这样 不是找到了自己的希望 我说这不是孩子们 把这一切希望都寄托在我的身上吗 也是找到了自己的希望了 等你找到了自己的希望 你都会在那突然间感觉到会忘掉一切 这个时候你和下岸村 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我就觉得 那时候我就觉得什么呀 我一开始走上讲台的时候 我觉得我开始离不开那个下岸村了 离不开那些孩子们了 下岸村是曾经 曾经留下你最多眼泪的地方 对 是我最伤心的地方 但是我在这个最伤心的地方 又找回来了 什么 自己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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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灵(实习生)2007-10-17 16:05:58

人生的造遇真的无法想象,突然的让我想到:死只是一瞬间的事,而生却是一辈子的选择。

(教授)2007-06-11 14:34:18

该死的人口贩子,应该杀光!

阿巽(实习生)2007-04-03 18:51:12

桥到船头自然直不是放棄 是另一种選擇

匿名2007-03-20 14:12:11

人该认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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