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血红雪：抗战中的川军(二）

第二章 第一节 任重道远 　 作者：汉时关　 人气数： 9756 公元1937年8月7日，成都，凤凰山机场。跑道上停着一架漆有青天白日标志的螺旋桨式双翼飞机，跑道两侧满布菏枪实弹的卫兵，川军将领邓锡侯、潘文华、王缵绪等人戎装在身，顶着炎炎烈日，精神抖擞的恭候在机场草坪上，身后是以民主人士张澜为代表的各界群众一万多人，如此庞大的送行队伍，在四川的历史上可谓绝无仅有。一辆黑色的高级防弹轿车无声的滑进机场，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声：“刘主席来啦！”话音未落，已引起了一阵骚动，无数人争相向轿车靠拢过去。轿车只得早早的停下，随车的侍卫官先行下车，拉开后车门，一身戎装的刘湘低头从车内迈出。“刘主席！”刹那间不知有多少人围了过来，卫兵立刻上前，尽力阻拦着热情似火的群众，机场上立刻一片沸腾。“各位乡亲父老，大家不顾炎热，大老远的赶来机场为甫澄送行，甫澄心中感激不尽！”刘湘向四周抱了抱拳，声音中透出几分抑制不住的激动。“刘主席，老夫有话要讲！”一位六旬上下，身着古旧长衫，蓄有及胸长髯的老人颤巍巍唤了一声。刘湘眼前一亮：“张老先生！”这老人正是时任成都安抚委员会委员长的民主进步人士张澜老先生。他于1917年秋即担任过四川省省长一职，1926年又担任国立成都大学校长，素以不畏权贵、刚直不阿闻名于世。1928年2月16日，四川的军阀头子、刘湘的幺爸刘文辉指使成都军警团在成都大学、四川师范大学、师大附中、四川法政学校、志诚法政专科学校、省立第一师范大学等处强行逮捕100多名进步师生，其中的李正恩、钱芳祥、王向忠、王道文、胡景瑗、韩钟霖（均来自成都大学）等共14名学生在未经过任何审讯的情况下于当天下午就被枪决，制造了震惊全国的“二.一六惨案”。惨案发生后，烈士曝尸露野，无人敢去认领，张澜挺身而出，面见刘文辉等人后怒不可遏地说：“你们人都杀了，我们连尸都收不得吗?!”之后张澜派斋务主任杨达章前去将成大学生的尸首收埋于武侯祠旁的荒地中。惨案发生3日后，张澜即致函刘文辉、邓锡侯，请辞成都大学校长一职。张澜在信函中指责军阀“大学事前未获当局之公函，军队可以任意蹂躏，事后不闻当局之通告，学生能不恐怖惶惑?”张澜提出：“澜既不能预教育于前，以出学生于政党之狂澜，在学府复丧失其尊严，以堕教育事业之神圣，此澜所以引咎辞职，以谢邦人。”张澜在同时发出的另一封《自行解除成都大学校长职务函》中，对于成大当下的状况扼腕痛惜，他说：“回溯往日缔造之艰难，与关系西南文化之重大，年来共同维系，仗借实多，一朝别去，能无怅然。此后本校前途，尚希鼎力维持进行，俾至不坠，至感至祷。”成大师生们在获悉张澜辞职的消息后，全校师生一致挽留张澜，形成了“挽张”运动。成都大学临时学生会呈文军阀们，请求取消通缉学生案并敦促张校长复职。呈文写道：“当此西南文化根萌甫树之秋，求其名隆望重足以表彰士林者，舍张校长外，殊若无人。钧坐扶植文化，夙著热忱，决不能任张校长拂衣远蹈。是以特恳再行敦促张校长立即复职，以维学府进行，不特同仁学业之幸，西南文化前途，实利赖之。”四川军阀们迫于各方压力，释放了其余在押师生，几个军阀头目皆致函致电于张澜，挽留其留校。四川军阀政府对于成都大学这个“民主与科学的堡垒”始终心怀余悸，但碍于张澜的声望又无计可施，于是试图以3所大学合并为名，既排斥了张澜，又裁撤了成都大学。此提议于1928年3月即提出，因时机不成熟，暂时搁置。1929年，刘湘与刘文辉两个军阀开战时，刘文辉为了有利于与刘湘争夺权力，遂于当年5月23日由教育厅发出合并公文。张澜对于四川军阀政府所为早已了然于心，于是再次提出辞呈，并于1930年8月离校去往重庆。1933年以后，刘湘受郭秉毅、张曙时、田一平、罗世文、李一氓等民主进步人士的思潮影响，主张停止内战，一致对外，这深合张澜之意，也使他转变了原本对刘湘的一些看法，在刘湘力邀下，出任安抚委员会委员长一职。他的言论当时不仅在四川，甚至在整个中国也是颇有影响力的。刘湘举步上前，以晚辈之礼相见：“张老先生，有什么要吩咐甫澄的？”张澜颤抖着双手递上一张纸函：“刘主席，老夫仅代表‘各界抗敌后援会’向主席递交请愿书，恳请主席转递中央，力促中央抗战！”刘湘神情肃穆的接过纸函：“请张老先生放心，中华民族今日已到最后关头，唯一出路只有抗战，别无他途。四川为国家后防要地，今后长期抗战，四川即应负长期支撑之巨责。本人此次晋京，定首先将此意见陈述当道，不负川中父老，以慰国人之望！”“甫公！”川军将领、第四十五军军长邓锡侯上前，紧紧握住刘湘的双手：“此次远赴南京，任重道远，还望甫公多多保重！”“晋康！”刘湘激情难遏，眼圈不禁有些红了：“甫澄走后，还望兄时时勤勉，整军备战！”“甫公放心！晋康必不负甫公所托！”邓锡侯放开双手，后退两步，向刘湘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刘湘的手也抬了起来，两个军人用彼此的眼神默默交流着，一切千言万语仿佛都无声的凝聚在这一个军礼当中。飞机的螺旋桨怒吼起来，刘湘用戴着白手套的手向四方挥手致意：“各位乡亲父老，刘湘走了！此次赴京，刘湘必不负众望，向委员长请缨抗战，以赎川军二十年内战之罪过！”“主席保重！”机场上空响起排山倒海般的声音，连飞机的怒吼声也被压了下去。民心所向，民心所系！刘湘的眼角边终于洒下了一滴英雄虎泪。随行的省府秘书长邓汉祥目睹此情，也不由感慨万千，低声道：“近年来甫公力主抗战，川中军民对甫公更是拥戴有加了！”刘湘肃然无语。 第二章 第二节 慷慨陈词 　 作者：汉时关　 人气数： 9762 公元1937年8月7日下午2时，南京。刚刚走下舷梯的刘湘立刻被蜂拥而上的记者包围，无数的镁光灯对着他闪出耀眼的火花。“刘主席，我是《中央日报》的记者林雪曼，请问您此次应召来南京参加最高国防会议，有什么要说的？”一位打扮入时的年轻女士从人堆中奋力挤出。刘湘深深的看了四周的记者们一眼，挺起胸膛，振奋道：“倭寇横行，占我国土，杀我同胞，甫澄身为革命军人一份子，自当以杀敌报国为己任。此次出川赴京，甫澄身负川中父老重托，决心力主抗战，请缨杀敌，以川康之人力、物力、财力贡献国家，以报党国！”“刘主席，七七事变之后，据闻您是第一位向中央请战的高级将领，请问您的决定是否可以代表川军全体六十万将士的意愿？”林雪曼再问。刘湘微微一笑：“诸位都知道，川康与世隔绝，几十年来，川军从不出川做战，但此次抗战实关系到国家之存亡，百姓之生死，所谓覆巢之下，岂容完卵？抗战即是保国，保国即是保川，我川军六十万将士现已日夜枕戈待旦，只等中央命令一到，便可以马上奔赴前线，杀敌报国！”一位佩带少校军衔的年轻军官走了过来，立正、敬礼：“刘主席，卑职奉委员长之命，特来迎接刘主席！”说完他往前靠了靠，凑到刘湘耳边低声道：“委员长已在官邸恭候多时！”刘湘立刻面容一整，下意识的挺了挺身躯：“各位，甫澄要事在身，不能久留，万请见谅！”说完随着那少校排众而出，一干记者在身后紧紧跟随，七嘴八舌的问着问题，直到刘湘钻进那辆久已等候在此的防弹轿车绝尘远去后，才泱泱而散。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官邸。“甫澄！”蒋委员长大步上前，一把握住刘湘的手：“好久不见，甫澄愈显矍铄了嘛！”委员长热情毕露，刘湘不免有几分受宠若惊的感觉：“甫澄何德何能，竟敢劳委员长挂怀？”“何必谦虚？何必谦虚呢？恩——？”委员长笑容不减，依旧拉着他那惯有的长腔道：“甫澄乃是国之栋梁嘛！焉能不叫人记挂？”“委员长谬赞，甫澄愧不敢当！”刘湘整了整军容：“委员长，甫澄此次来京，是特来向委员长请战的！”“甫澄不必心急！”委员长转回身：“不必心急嘛！”他走到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坐下：“我晓得你今天来，故决定今晚就开军事会议，请甫澄兄务必参加，其他的事情，我们另外约时间再谈！”“是！”刘湘敬了个礼：“甫澄必准时到会！”“好的好的！”委员长笑容可掬，点着头意示嘉许：“甫澄报国心切，堪称我等革命军人的楷模，时间不早，甫澄应该提前准备一下！”“是！”刘湘昂首挺胸，后脚跟一磕：“甫澄告退，委员长保重！”“好的好的！”委员长目送刘湘离去，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他沉思了一会儿，突然抓起桌上的电话：“喂……给我要戴笠！”当晚，南京国民政府隆重召开“国防会议及党政联席会议”，气氛严肃，来自全国各省的党政军首脑正襟端坐，除了阎锡山、李宗仁、白崇禧这些国民党的元老外，中共方面也派出了周恩来、朱德、叶剑英等人参加。会议上第一个发言的是蒋介石。“诸位，我们现在已被倭寇欺压到了最后关头，平津沦陷，华北告急，同胞惨遭蹂躏，国亡即在目前，凡有血性，宁能再忍？7月17日我已于庐山讲话时强调，和平既已绝望，我们唯有坚决抗战！我国民革命军处此国亡种灭，祸患燃眉之际，皆应为国家争人格，为民族求生存，为革命尽责任，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决心，与以此破坏和平、蔑弃信心之暴日相周旋！中正与诸同志久共患难，愿与众将士誓同生死，尽我天职！”领袖抗日决心已下，刘湘禁不住热血沸腾，不待招呼就已站起，声音洪亮，掷地有声：“委员长所言，甫澄举双手赞成！甫澄认为，目前唯有抗日才能救亡图存，才能深得民心，要‘攘外’才能‘安内’！日本人的军事力量虽然比较我国为优，但其必须利用铁路等交通线，始能展其所长……我们只要采取正规、游击两种战术，即可作持久战！就国际形势来看，日、德、意三国企图独霸世界，美、英、法、苏必不会坐视。由中日战争发展到国际战争，是有可能的。抗战最后胜利必属于我国！”委员长听了刘湘“要‘攘外才能安内’”这句话，眉头不经意的皱了一下。“甫澄所言极是！”素有“小诸葛”之称的国民革命军事委员会副总参谋长白崇禧不禁为之暗暗点头：“委员长，健生以为，中国的武力比不上日本，必将大受牺牲，这是中国人所不容讳言的。但日本的困难，亦即在于此，中国正唯因没有力量，即是其不可轻侮的力量所在。战争开始，在势力相等的国家以决战为战争的终结。但是在兵力绝对不相等的国家，如日本同中国作战，即无所谓正式的决战，非至日本能占尽中国每一方里之土地，彻底消灭中国之时，不能作为战事的终结！”“健生所言深得我意！”委员长频频点头：“我中华有四万万五千万同胞，九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岂是区区一个东洋岛国可以轻易占领的？说到牺牲的问题，如果与日本长期作战，以我国积弱之兵对抗倭寇的虎狼之师，牺牲必不可免，所付出的代价也必然要比我们预想的多，而且将来如果战局不利，结果不良，我身为统帅，自然难辞其咎。但是两害相权，当取其轻，值此生死存亡之际，我们如果再瞻前顾后，萎缩不前，它日亡国灭种，指日可待！此害之大，远非一人获罪可比！我早有牺牲个人之志，以救国家，如果战事一开，我必当亲临前线督战，以励我军士气！”委员长一番大义凛然的讲话引来了满堂掌声，头一个鼓掌的不是别人，却是中共方面的代表周恩来先生。“委员长以国家民族兴亡为己任，毫不计较个人的成败得失，这种胸怀也是我们共产党人所敬佩的！”周恩来操着他那口浓郁的绍兴腔，不紧不慢的说：“我们国共两党从前曾因为政见上的不同而兵戎相见，但在坚决抗日的态度上，我们却是一致的！委员长既已决心抗日，我们共产党领导下的工农红军也愿意接受国民政府的改编，在国民政府和蒋委员长的统一指挥下，北上抗日，为救亡图存尽一份力！”中共的另一位代表朱德也随后表示：“我们坚决拥护蒋委员长的抗战主张！我们自身的特点是深入敌后进行游击战，可以以此来配合国民政府的正面作战！”委员长连连点头：“中共军队负责进行敌后游击战，以此来配合正面战场作战，恩，这样的分工很好嘛！”他静了一静，脸色突然严肃起来：“诸位，抗战乃是关乎国家民族兴亡荣辱的大事，身为炎黄子孙，在座的每一位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们中国军队的派系之多，无需讳言，就拿在座的诸位来说，既有中央军，又有西北军、晋绥军、川军、桂军……还有中共的军队。抗战是要举全国的力量来从事持久消耗战，以此来争取最后的胜利，为了抗战，中央政府的权威必须加强！如果军令不通，政令不行，我们的军队又岂能万众一心抗击日寇？”众将领细心咀嚼着委员长的话，好象慢慢的品出了一些味道。刘湘又是第一个站起：“报告委员长，我川军将士自甫澄之下，必定唯中央政府马首是瞻，决不离心离德，同床异梦！为了抗战，我四川全省的人力、物力无一不可贡献国家……甫澄保证，为抗日四川可出兵30万，供给壮丁500万，供给粮食若干万担！”“好嘛好嘛！”委员长禁不住笑逐颜开：“甫澄的一片爱国之心令人敬佩，令人敬佩嘛！”他环视了一眼会场，高声道：“倘若我军将士，个个都如甫澄这般，为抗日毫不藏私，何愁日寇不灭？”事既至此，阎锡山、李宗仁等也不得不随声附和，纷纷表示坚决服从中央。会议最后，委员长发布决议，集中一部分实力在华北持久抵抗，尤其注意山西之天然堡垒，而把主力集中于华东，攻击上海之日军，力保吴淞上海要地，巩固中国政府首都南京；另以较少的兵力守备华南各地。会议决定加强军事指挥机构，组建军事大本营为最高统帅部，指挥全国海陆空军，委员长自任最高统帅部陆海空军大元帅，统帅全军，指导全军，处理抗战一切重大事宜。并决定将华北、华东、华南划分为5个战区，其人员编制如下：陆海空军最高统帅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介石，参谋总长何应钦第一战区：司令长官程潜作战地域：平汉路方面兵力：第一集团军宋哲元部、第二十集团军商震部及直辖部队，共计二十五个步兵师、二个独立步兵旅、二个骑兵师及特种部队。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作战地域：山西、陕西方面兵力：南路前敌卫立煌部、北路前敌傅作义部及战区直辖部队，共计二十七个步兵师、三个独立步兵旅、三个骑兵师及特种部队。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作战地域：江苏、浙江方面兵力：第十集团军刘建绪部、第十九集团军罗卓英部、第二十三集团军唐式遵部、第二十八集团军潘文华部、游击总司令黄绍雄部及战区直辖部队，共计二十四个步兵师、六个独立步兵旅及特种部队。第四战区：司令长官何应钦作战地域：广东、广西方面兵力：第十二集团军余汉谋部及战区直辖部队，共计九个步兵师、二个独立步兵旅及特种部队。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作战地域：津浦路方面兵力：第三集团军于学忠部、第十一集团军李品仙部、第二十一集团军廖磊部、第二十二集团军邓锡侯部、第二十七集团军杨森部及战区直辖部队，共计二十七个步兵师、三个独立步兵旅及特种部队。南京国防会议，以蒋委员长的统治地位得到空前巩固而告终。 第二章 第三节 三省密盟 　 作者：汉时关　 人气数： 9769 国防会议后的第二天清晨，云南省主席、国民革命军第十三路军总指挥兼滇黔绥靖公署主任龙云和桂系的另一军阀头目白崇禧即驱车前往南京锏银巷的四川省府办事处看望刘湘。龙云原名登云，字志舟，彝族，自1929年8月至1945年10月止，在云南掌权十六年，建树颇丰，有“云南王”之称。1948年策动云南起义，与中国人民一道站在了反蒋反内战的行列，新中国成立后，曾历任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委员、国防委员会副主席等职务，１９６２年６月２７日因急性心肌梗塞逝世于北京。６月２８日，中共中央统战部组成了以陈毅副总理为主任委员的龙云治丧委员会。周恩来、彭真前往吊唁，刘文辉在致悼词时曾有“为国为民，光明磊落”八个字的最高评价，不过这已是后话。“甫澄昨晚在国防会议上的发言，一片拳拳赤子之心，令人敬佩！”龙云首先感慨。“志舟（龙云）兄谬赞，甫澄如何敢当？”刘湘赶忙招呼两人入座。“七七事变之后四五日，委员长即拍电来桂林，声言中央抗日决心已下，约德公（李宗仁）与我速赴庐山，共商大计。”白崇禧心事重重的道：“当时志舟兄也知道此事，便急忙来电劝阻。大意说，传闻中央预备对日抗战，不过是否出于诚意，尚在未知之数，兄等殊未可轻易入京，万一抗日不成，反而失去自由，则国家将因此愈益多事，务盼兄等深思熟虑云云。”龙云道：“蒋先生为人最尚权诈，我是怕他万一借抗日之名，将德公与健生骗往中央，加以羁縻，则广西省政必为蒋系所控制。唇亡则齿寒，我们川、滇两省也必将岌岌可危。”刘湘道：“实不相瞒，甫澄此次奉命来京之前，也是心中忐忑，拿不准委员长是否真心抗日。但在昨晚的会议上，委员长一番慷慨陈词，使我心中疑虑尽去。志舟兄、健生兄，日本侵略者现正着着逼我，他们绝不只是蚕食而已，而是实行其一举征服中国的政策。相信中枢已无忍让的余地。今日的局势只有两条路可循，不是抗战图存，便是投降亡国。中央和蒋先生纵有意拖延，日本侵略者也未必容许，此其一。如中央此次仍无心抗战，而欲采取投降一途，则不但全国军民不能同意，恐怕蒋先生的嫡系部队也将自动实行抗战，此其二。根据以上两点判断，我认为中央和蒋先生除抗战外，实无他路可走。今蒋先生既有发动抗战的决心，甫澄自当响应号召，实行全省动员，参加抗日。”龙云道：“甫澄所言极是，看来我是过虑了！”白崇禧道：“志舟兄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委员长的心目中，一直视我们几省为拥兵自重、不服中央的眼中钉，无时不欲除之而后快。尤其当年中原大战，德公曾联合阎锡山、冯玉祥一起讨蒋，蒋先生对德公的成见就更深了！”刘湘黯然长叹：“提起民国十九年中原大战，真是荒唐！”公元1930年4～11月,蒋介石同阎锡山、冯玉祥、李宗仁等，在河南、山东、湖南等省进行了一场大规模的新军阀混战。史称"中原大战"。蒋为巩固中央专制政权，继1929年全国编遣会议后，又利用国民党第三次全国代表大会，进一步排斥异己，扩充嫡系，引起阎、冯、李等人的不满。1930年2月阎通电要蒋下野。3月15日，原第2、第3、第4集团军50余名将领联名通电讨蒋，并推举阎为中华民国陆海空军总司令，冯、李和张学良为副总司令，刘骥为总参谋长。4月1日，阎、冯、李分别通电就职，张则保持沉默。接着,阎、冯、李、石(友三)、樊(钟秀)等部共约60万人组成5个方面军,分别集结于许昌、郑州、新乡、顺德(今河北邢台)、衡水、归德(今河南商丘)、全县(今广西全州)等地，企图在河南境内陇海铁路(兰州-连云港)、平汉铁路(今北京-汉口)沿线取攻势防御,在津浦铁路(天津-浦口)沿线和湖南取攻势,得手后与蒋军决战，彻底消灭蒋军,推翻南京政府。蒋介石对这场战争早有准备，先后调集约70万人组成4个军团和4个路军，分别集结于禹城、徐州、砀山、宿县(今宿州)、漯河、武汉、萍乡、衡阳、广州等地，企图以一部兵力于津浦铁路沿线先取守势，集中主力于陇海、平汉铁路沿线,先发制人,夺取联系各战场的交通战略要地归德、许昌，与阎、冯军主力决战；以武汉行营主任何应钦指挥的部队围歼李军。4月5日，蒋下达讨阎令。平汉路战场 冯玉祥军(第2方面军共6个路军)约30万人，3月开始出荆紫关、潼关向河南进军，4月底进至鲁山、临颍、禹县、郑州等地，拟先以一部兵力协同驻许昌的第8方面军9个师组织防御，尔后向武汉发动攻势。蒋介石为解除平汉路冯军的威胁，令第3军团13个师组成左中右三路,于5月11～20日，分别从淮阳、南阳、确山等地，由东、西和正面北攻新郑、许昌、鲁山失利，双方形成对峙。5月下旬至6月4日,第3军团在飞机配合下，不断猛攻许昌，第8方面军总司令樊钟秀被炸死，其守城部队出现慌乱。冯玉祥及时调整部署，增派兵力，指挥第4、第5、第6路军和第8方面军，从正面和两翼向第3军团实施反击，战至12日，第3军团向豫南溃退，冯军跟踪追至郾城、漯河。此时,陇海路战场的阎、冯军受到蒋军猛烈攻击,冯有后顾之忧,遂停止平汉路的攻势,双方转入对峙。湖南战场 5月中旬，李宗仁指挥第1方面军(又称桂张联军)共13个师3万余人，由广西全县北指武汉。5月27日，攻占衡阳；蒋军第4路军北撤长沙。当天，蒋令第8路军3个师由粤、桂北上，断李军退路。武汉行营主任何应钦调整部署，以第13师固守岳阳，以3个团入湘支援第4路军，以第6路军等编为3个梯团置于武汉近郊和萍乡，阻李军北进。6月4～8日，李军攻占长沙、岳阳，进至湖北蒲圻县的赵李桥后，由于平汉路冯军停止向武汉进攻，更主要是因蒋军第8路军9日占领衡阳，退路被切断，腹背受敌，遂向长沙撤退。蒋军第4路军和部分海军乘机进攻长沙。15日李军向醴陵、攸县、浏阳撤退。29日～7月1日，为夺回衡阳与第8路军进行激战,因伤亡惨重败回全州。陇海路战场 为夺取战略要地归德，蒋军第2军团12个师,于5月12日开始由山东曹县向归德阎军发起攻击，至19日占领归德、亳县(今安徽亳州)。阎军第6路军3个师投蒋。第5路军撤退至河南柘城。20～24日，第2军团继续西进，攻占了宁陵、民权、睢县等地。此时，冯玉祥指挥所部第1路军至第4路军和阎军约9个师的兵力，由正面和两翼突然实施反击，击敌侧背，迂回敌后，从而打破了蒋军的攻势。蒋军败退定陶、曹县、归德。6～7月，两军以宁陵地区为中心展开拉锯战。8月4日起，因津浦路的阎军受到蒋军重兵压迫，冯应阎锡山要求,指挥所部及第4方面军一部向徐州侧击。蒋军以7个师于兰封(今河南兰考)、太康、柘城、归德间组织防御。冯军以近战、夜战、迂回、渗透等战法实施攻击,蒋军顽强抗击,争夺激烈。蒋军虽伤亡惨重，飞机被毁十余架，但冯军攻势未达预期目的，22日后双方形成对峙。津浦路战场 5月7～26日,石友三指挥第4方面军4万余人由河南新乡东渡黄河,占领考城(今堌阳)、东明(属山东),企图协同第3方面军攻取济南、徐州。蒋军第1军团和预备军团各一部，分由济宁、曹县夺占考城、东明。第4方面军适时反击得手，再次控制该地，为第3方面军开进创造了条件。27日，阎锡山指挥第3方面军约20万人，以第1、第3路军等由河北馆陶，以第2、第4路军及总预备队沿津浦铁路正面，分向山东东阿(今东阿镇)、齐河(今旧齐河)进击，准备合击济南。蒋军第1军团、预备军团大部撤退济南等地,一部于6月3日被驱往黄河南岸。阎军行动迟缓,至25日，其第2、第4路军等始占领济南。蒋军第1军团、预备军团分别向胶东、鲁南撤退。阎军分途追击。27日至7月上旬，阎军第1、第3路军、总预备队攻占泰安、曲阜，并一度攻击兖州。至7月下旬,津浦路战场的主动权在阎军一方。但阎为保存实力，停止进攻，撤退至宁阳、新泰一线转入防守；第4方面军又消极避战，失去了会师徐州的战机。此时，蒋军已击败入湘的桂张联军，平汉、陇海路战场又处于相持状态，蒋遂从湖南、平汉、陇海路战场抽调兵力，组成左中右三路向津浦路的阎军发动反攻。阎军节节败退,至8月4日,蒋军攻占新泰、宁阳、汶上等地。11日攻击泰安,双方激战五昼夜,阎军伤亡惨重而败退。15日蒋军占领济南。阎军余部由山东向河北撤退，蒋军跟踪追击，占领德州后停止前进。津浦路战场阎军失济南，使战局迅速向有利于蒋军方面转化。8月底蒋军调整部署，集中兵力于平汉、陇海路战场。9月初开始进攻冯军。此时，冯军部分将领被蒋军拉拢收买，士兵因生活苦斗志低落；陇海路的阎军也向河北撤退。18日张学良通电拥蒋,出兵入关2个军，随即占领平、津和石家庄，阎军退回山西，致使平汉、陇海路的冯军处境孤立，在蒋军进攻面前节节败退。至10月底，蒋军先后占领河南临颍、许昌、洛阳、开封、郑州、新郑，继而占领陕西潼关、西安。冯军第2、第3路军投蒋，残部退入晋东南等地。11月4日,阎锡山、冯玉祥通电下野，部队由张学良出面收编。此战，反蒋军各派由于各怀异志，保存实力，缺乏统一组织指挥而被击败。混战使双方官兵共伤亡30余万人，也给早已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中国人民再次带来了一场深重灾难。 白崇禧忧心忡忡道：“正因为当年的这场大战，委员长一直对地方势力心存芥蒂，德公与我均有所虑，就是怕战端一开，委员长会以抗日之名，把我们这些所谓的‘杂牌部队’推到最前线充当日本人的炮灰，借此消除异己！”刘湘眉头紧锁，沉默不语。龙云道：“今日我与健生冒昧来访，就是想与甫澄商议，如要抗战，我们应要求委员长把川、滇、桂三省军队，派在一个方面作战。因为三省的军队语言相近，习惯相通，在一起更利于指挥，能更好的发挥作战威力！”刘湘踱了两步，长叹道：“两位的提议，甫澄又何尝不想？只怕如此一来，正中委员长之忌矣！”白崇禧道：“抗战乃是全民族的大事，甫公的话在委员长面前又一向颇有份量，委员长纵有私心，只要我们三个力陈己见，想来他也不会不加以考虑的。”刘湘想了想，终于点头道：“好，那我就试一试！”龙、白二人顿感如释重负：“有甫公出马，此事可成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