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销售的女人(五)

我开始计划着辞职的事，碰巧一个山东的客户到哈尔滨出差，给我打电话约着晚上一起吃饭。我是乐意见他的，一方面因为他博士学位，知识渊博，和他聊天每次都有很多收获。另一方面也因为他对我很好，在一起的关系更象是朋友关系而不是客户关系。记得那时候到山东和他刚相识的时候，一起去吃饭，喝了点酒，他笑着说我看起来太小。我大笑着说，你才比我大几岁啊，就在我面前充老。他说，我都三十八了，可以做你叔叔了。就这样，从那时起，我就一直叫他叔叔，有时候感觉在他面前真的象个孩子了。在我单位附近找了个饭店，聊了些近况，我提起不想继续做销售了。他问为什么，我说感觉挺累的。他说：“你本来就不该做销售的。女孩子做什么销售，现在人都挺坏的，容易吃亏。再说，也不是长远的办法。以后你结婚了有孩子了以后怎么办，还到处跑吗？”我说：“我最近感觉挺迷惑的，没有方向感。我不想做销售了，又不知道以后该怎么来规划自己的职业，不知道自己适合做什么，也没什么特别的爱好或鲜明的个性。”他说，“我觉得你还是得提高自身的层次，听我的，考研学外语，以后找家好一点的大公司做设计，不用出差，相对稳定一点的。以后大学生遍地都是，你凭什么能比别人好呢？一方面是学历，这是你的门槛，怎么说呢，就象你和一个初中毕业的人一起找工作一样，有的工作明确要求了本科学历，所以初中毕业的那个人连你这个门槛也迈不进来。而影响发展的另一个因素是能力，这个是需要后天培养的。尤其在销售领域见的比较多，一个学历低的人和学历高的人同样进行销售，学历低的人也许做的更好。最后一个因素就是机遇了，这个就是不确定的因素了。也有一些学历很低的人因为自己的努力和好的机遇而有大作为的。可是那毕竟是少数，你没办法指望这样的奇迹。所以你能做的就是继续提高自己的学历和能力。”我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的。既然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那么就按他说的去做吧。有了方向感，心里舒服多了。 吃完了饭，和他去果戈里大街的酒吧喝酒。本来我们两个人只想喝点啤酒聊聊天听听音乐的，那小服务员一个劲儿向我们推荐红酒，都三五百块钱一瓶。我们俩没理他，继续看酒单，她又继续在旁边介绍红酒，说什么两个人喝点红酒比较浪漫有气氛等。估计他可能以为我们是什么暧昧关系了。我抬头笑了笑，故意说，“叔叔，咱们俩在一起还用得着来点情调吗？”叔叔说，“你个丫头，和你叔也胡扯。”说完，我和叔叔哈哈大笑。服务员很尴尬，我们点完了酒和小食品，她匆忙走了。我笑着说，如果你碰到这样的服务员，下次你还会来这酒吧吗？他说，不会。我说我也是。记得有一次去一个饭店吃羊蝎子，当时也是和朋友一起，感觉点一个菜不太好看，所以又继续点很多其他的菜，服务员就在旁边介绍说，“羊蝎子的份很大，两个人都吃不完的的，要不这样，一会羊蝎子上来你们看看，如果觉得不够再点些别的。或者少点一些青菜去去油腻。”当时听了这话就感觉很舒服，觉得服务员是为客户着想的。再以后吃饭我就爱去那家。我觉得这和做销售一个道理，给客户推荐合适的而不是最贵的，多为客户考虑一下。时常问一问自己，如果自己是客户，会怎么想？都需要些什么？ 夜里回去，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考虑我该怎么退出销售部。老板他一定不会同意的，我做了这么久，积累了很多客户关系，就算我把联系的名单交给其他同事也是没用的，毕竟都是我自己联系交往的一些关系。就这么不做了，对公司损失太大了。但是，这一次，我是决意了的。 第二天，我到经理办公室，提出了辞职。至于理由，我说我觉得自己不适合销售这一工作，继续做下去也没什么热情，对自己和对公司都没有好处。老板见我态度很坚决，有点慌了。拼命挽留我，到最后我才妥协，说不辞职也可以，但是我要回到技术部。老板只好同意。 就这样，我又回到技术部，一个月就固定那么点薪水，但是工作轻闲。我们公司的设备，控制部分极其简单，设计很好做。白天上班几乎没什么事。真的不习惯，空虚极了。上班时间不方便看其他的书，所以我就上网。最开始上网没事干，还是习惯了去看职业相关的信息。后来慢慢习惯了聊天，聊够了就开始玩网络游戏，游戏也够了就到BBS灌水。几个月的时间，我换着花样玩，日渐沉迷下去，在这样的生活里找到了乐趣。我再不用处心积虑的去揣摩别人的心思，再不用赔吃赔喝赔酒赔笑。每天上班就上网玩，有工作时简单的做好，用不了多少工夫。下班了回家就看小说，从红楼梦、隋唐演义到世界未解之谜我都看的津津有味。唯一有点思考的事就是考虑晚上吃什么。偶尔想起这种生活会厌倦会痛恨自己，告诉自己不能再这样逃避生活了，应该乐观一点，上进一点。麻醉自己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可是这种念头转眼就过去了，得过且过的思想占了上风。一天一天逃避下去，那是我事业的低谷，心情的低谷。几个月的时间我一直是这种状态。每次一想起这种现状，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于是，我不愿意再想，现在、未来都抛在脑后，不要去想。偶尔在夜里睡前的黑暗中，或是早晨醒来的瞬间，甚至在我经过哪个曾去的饭店门口时，这难受都会涌上来。我就转念想别的。把这难受推在一边，久而久之，越积越多。对我们老板，我越来越讨厌，不愿意再见到他。听他说话我都有种想把耳朵堵起来的冲动。不知道有多少人曾对老板有过如此多的憎恨。我想到辞职，彻底离开这家公司。可是想到老板不会放我走，这就涉及了一些户口档案保险等各种各样的问题，实在麻烦的很。另外，我也开始对找工作有了潜意识的恐惧。谁能想到，一个曾做过销售的人，一个经常和各种各样的陌生人人打交道的人，竟然会对推销自己有了畏惧之心。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怎么变成了一个如此阴暗懦弱无能的人。 这种魔鬼般的噩梦结束于我和老板的一次争吵。那天下午，老板给我打电话，要我下班等他，帮他打点东西。一直等到晚上六点多他才过来，我开始帮他打印。最后打印封皮的时候出现了问题，公司打印厚的封皮的打印机坏了，白天给售后打电话，他们还没派过人来给修。封皮打不出来了，我把这消息告诉老板，他不相信，非要我把打印机连在其他机器上试一下。费了好大的劲把打印机搬到其他地方，安装驱动时发现这个驱动是没升级的，不支持XP系统。而平时和打印机相连的那台机器是售后的人过来给安装的升级驱动。我实在没办法了。老板当时就和我火了，发着脾气说，“你说你都到公司快两年了，连公司的办公设备你都用不好。”我没出声，想他也许真的情绪太差了，我忍了。以为他说几句发发火也就算了，没想到他越说越上瘾，还不停下来了，我也火了。我是拿他的工资，可是也为他赚利润的。又不是我的错，他凭什么这么训斥我，我又不是他心情不好的出气筒。我手里拿着一大叠文件，啪的一拍桌子，大声说：“你给我听好了，我是来给你做技术的，并不是给你修打印机的。我就是这样的员工，你爱用不用。”他蹭的站起来，气的浑身发抖，说“你和我拍什么桌子！”站那看了我一会，转身回他自己办公室了。我索性轻松了，反正早就不想干了。真过瘾，老早就看他不顺眼了，终于有机会在他面前拍桌子发脾气了。或许这做法很不明智很不成熟，但是我还是做了。过了好半天，老板从他办公室里出来，语气和态度已平静下来，让我用普通打印机打一下封皮。完毕关了机，我们出门，看了下手机，已经八点半多了。老板说，“上车，我送你回去吧。”我忙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也不太远，十几分钟就到了。”他说，“这么晚了，我能放心让你一个人回去吗？来上车吧。”我只好上了他的车。走了一会发现这并不是去我家的路。问他这是要去哪，他说，“出去吃点东西再回去吧。”我忙推辞说“不用了，我回家自己煮点东西吃就行了，也不太饿。”他坚持说，“我也没吃饭呢，就当是陪我吃点。”我还是推辞。他笑着说，“是不是还和我生气呢？”我说，“没有。”他说，“没有的话就和我去吃饭。”我只好随他。车载广播里传出悠远的歌声，“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象朵永远不凋零的花。”我们听着歌，谁也不说话，车内的气氛如此的疏远。已经很久未曾和他一起吃过饭了，他接近我一点，我就退一点，最后逃离的越来越远。以前谈心时曾有的那些朋友似的感情已经成了久远的记忆。最近这一年多，我们之间所有的就只有尴尬，以及由此而生的一些憎恨。事实上，员工和老板永远成不了朋友的，这根本就是两个利益相对的阶层。 吃饭的时候，我提到了辞职。我说，现在公司技术上，控制部分有人在做，我在这里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我想我离开公司更好一点。老板不同意，说他在工作上很需要我，同事虽多，但能领会他意思的人却极少。后来问我是不是因为和他生气所以想辞职，如果是的话，那他和我道歉。我猜想，他作为我的老板，和我说出道歉的话也需要很大勇气吧。谈了很久，一直僵持着，我要辞职他不同意。最后我说，“这样吧，我继续再干两个月，做一下工作交接。”他说，过两个月我也不会让你走的。 一些以前的客户有一些项目信息依然会打电话给我，我不再出去跑了，把这些项目交给其他人来跟踪。自己乐得清闲。可是因为已经有了辞职的打算和准备，所以生活又恢复了生机，又重新充满了希望。我开始学习新的东西为找工作做准备。两个月后，也就是2005年七月，老板让我写一份关于一种特殊泵类的国内市场发展与前景分析。我根本都不知道他说的那是什么东西，找了很多资料都查不到，最后才知道他把名字搞错了。我重新核对了一下，根据他提供的用途，查到正式的名字，写了份报告给他。给他发报告的时候，顺便多发了一封邮件作为我正式的辞职信。那封信的最开始，我提到公司现在的状况，资金以及人员等各方面，又分析了一下整个行业的情况，我们公司所处的位置等。接下来写了一些我的个人意见，应该如何发展。最后才是辞职部分。手放在鼠标上好久，终于轻轻在“发送”上一点。我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开始心神不宁的等着老板给我打电话来，我想好了种种应对的情况，他说什么样的话，我该怎么答。总之，这次我是走定了的。整整一天，他竟然没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