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

当爱情演变成亲情之后，究竟有多少人能够真正管住自己的心呢？

　　对此我始终很怀疑！

　　特别是象我和女友这样，不仅在同一个屋檐下朝夕共处了三年，就连上班都在

同一间公司，几乎每天相对24小时，别说激情，连亲情的感觉都快被习惯磨得麻木

了。

　　但是夜里女友亲昵地拱到我怀里，象猫一样蜷成一团的时候，我觉得还是有责

任让她一辈子都这样放心地依赖着我。

　　每天中午我们都会一起去公司楼下那间名叫"偶遇"的小餐厅吃饭，甚至连座位

都是固定的--我们绝大多数的日子就是这样千篇一律，谁都想不起来要做任何改

变。

　　过着这样单调生活的并不只是我和女友--我很快就注意到了另一对青年男

女，也是每天中午来"偶遇"吃饭，也是固定地坐在离我们不远的一个座位。

　　他们和我们一样喜欢并排坐，并且正好面对着我们。那女子和这片街区里大多

数面容姣好的白领女性没有什么区别，永远是一身典雅大方的职业装，头发利落地

盘在脑后，脸上化了精致的淡妆。

　　倒是那染着茶发的男人有些另类，左耳上夸张而醒目地穿了一整排耳环，衣服

也是千奇百怪，看上去象是搞艺术的人。

　　我觉得这一对并不十分般配，尽管他们每天吃饭时都笑语晏晏、甚为亲昵。

　　女人吃得很少，饭后总会点上一支圣罗兰，翘起腿优雅地坐在那里吞云吐

雾，雪白的长脖颈微微地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我喜欢看她抽烟的样子，这简直成了我午间进餐时的一大乐趣。

　　女友从不抽烟，有着孩子般大大咧咧的脾性。某天中午在"偶遇"，忘了因为什

么逗了她一句，她立刻不管不顾地在我脸上轻轻掴了一巴掌。

　　我颇有些尴尬地望向对面，看见那女子迅速地侧过了脸去，眼角嘴角满是按捺

不住的笑意，再转过头来时，目光正与我的撞到一起。

　　她脸上的红晕如此明显地荡漾开来，掩饰般地低下头，把刚抽了一半的圣罗兰

在烟灰缸里碾灭了。

　　我手里的筷子竟有些不听使唤。。。。。。

　　那天我和女友照例先行离开，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候，我听到了自己久违的心跳

声。我很想转过头偷偷地看她一眼，但终于还是忍住了。

　　从那天开始，象是注入了某种奇妙的化学元素，我的世界忽然就生机盎然了起

来。我开朗地和身边的每一个人说笑，幽默细胞一夜之间成几何级数增长；我对音

乐变得极其敏感，任何旋律都能把我引入无限遐思之中；我开始讨厌节假日，开始

烦恼自己的穿着，尤其到了快吃午饭的时间，更是抓耳挠腮、坐立不

安。。。。。。。

　　我象是回到了初初陷入单恋的中学时光，每天渴望着见到那个不知名的女

子。饭桌上我们的眼神越来越频繁地交错而过，而我和女友所有的交谈都变得刻意

起来，无时不在想着这一句话、这一个动作会让对面有着怎样的反应。偶尔那女郎

再度侧过脸去偷笑，我便是一阵狂喜。

　　只是每次离开时，我仍然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过他们身旁，从没有转头看她一

眼。凭直觉我知道她也从来没有看过我。

　　我对女友格外热情了起来，倒不是因为内疚，而是我过度膨胀的激情实在无处

释放。女友没心没肺地对我的热情给予了温柔的回报，也没想到去探究一下现象后

面的深层动因。我觉得这样也挺好！

　　只是每次享受鱼水之欢的时候，我总是无可控制地把身下的女友幻想成"偶

遇"的女子--幻想是她如云的鬓发散落一枕、幻想是她凝脂般的肌肤寸寸被我握在掌

中温存、幻想是她媚眼如丝、娇喘连连。。。。。于是浑身上下血脉贲张，无限蔓

延的绕指柔情全化作男性的豪迈，震天撼地地喷薄而出。。。。。

　　事后，女友瘫软如泥，面上的红潮久久不能褪去，神情间有着说不出的满

足。而我心里却满是沉甸甸的罪恶感。

　　但我愈发地不能够释怀了！每天中午捕捉到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特别是目

光交会处，那眼波中暗含着的一纵即逝的消息，能让我用一整天的时间放在心上翻

来覆去地玩味琢磨。

　　某个一如往常的中午，我和女友一前一后地路过他们身旁准备离去，忽然听到

那个男人叫道："小姐，你的纸巾掉了！"

　　我停住了脚步，第一次转过头去，没有理会走回去捡纸巾的女友，而是下意识

地看向她。。。。。。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她也转过了头。。。。。。

　　这一次我们坚定而大胆地看着彼此，谁都没有忙着错开目光。她的眼睛如潭水

一般深邃，却又如此坦白地向我展露着她的心事--那和我一样的心事呀，我透过她

的眼睛看得如此清楚！

　　也许只有短短的几秒钟，我却经历了想哭想笑想要拥抱整个世界的过程。

　　然而生活依然在它固有的轨道上运行，我们依然每一天在"偶遇"遥遥相望、依

然每一天擦肩而过，我想不出我还能怎样。

　　一个月后，女友跳槽，开始到城市的另一头上班。第一天独自下楼吃午饭，徘

徊良久，发现没有女友的陪伴，我竟然没勇气再跨进"偶遇"的门。。。。。。

　　从此以后我开始混在一群同事中间，转战这片街区大大小小的饭馆、餐厅，只

是再没有去过"偶遇"。同事们笑说那是只适合情侣们吃饭的地方。

　　女友工作很辛苦，每晚回到家中扑进我怀里，总能让我找回一些久违的感动。

　　不久家里催我完婚，想到真的要一辈子和女友栓在一起，心里多少有些恐

惧。可是生活不就是这么一回事么？看上去很美的东西往往只是水中花镜中月，就

算真的握在手里了，那美丽又能持续多久？不如还是珍惜眼前人吧！

　　于是下了决心，在金店挑了一枚漂亮的钻戒。

　　求婚的前一天中午，终于又去了"偶遇"，坐在往常的位子上，一直到了上班时

间，也没有看到他们出现。

　　我喝净杯子里最后一口茶，对自己笑了笑，起身离去。

　　第二天，我郑重其事地将钻戒放到女友面前。女友神色不定地扣上了装钻戒的

盒盖，喝了口可乐对我说："早该找机会告诉你，我。。。。。。我喜欢上了别

人！真的很抱歉，但是。。。。。。我们分手吧！"

　　有两三秒钟的时间我茫然地看着她，没有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才

回过神来，保持着风度笑笑地问她："是你新公司的同事吗？"

　　女友摇摇头："这事说出来我自己也不太敢相信，你还记得我们以前常去吃饭的

那家名叫'偶遇'的餐厅吗？总是坐在我们对面的那个穿了一排耳环的男

人。。。。。。。有一次我开玩笑打了你耳光，他偷偷地看着我笑，从那以后我们

就很注意彼此。。。。。。"

　　我如雷轰顶，瞠目结舌。。。。。。

　　"可是，"我满腹狐疑地问道，"我们那时候几乎寸步不离，你们是怎么有机

会。。。。。。"

　　女友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还记得有一次我掉了纸巾吗？其实那包纸巾不是

我的，他在纸巾里塞了纸条，上面写了他的手机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