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爱情，徒有虚名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大学毕业三年，我一直在一家贸易公司做工。从小职员到主管，我付出了很多。然而，就在我输掉爱情的第3天，公司新上任的女经理却赏了一纸“劝退书”给我。更年期的女人 是不可理喻的，我这样想。看着她满是妒意的眼神，我没有追问理由，什么都没有收拾就离开了公司。除了桌上用“万通板”自制的相框，我什么也没带走。 　　也许，我在这里做得太久了，是时候该换个环境了。 　　有人说，一个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今天才知这话不错。 　　电梯故障修理中。十八层！ 　　当我离开写字楼的时候。整个人都好像要散架了一样。忽然之间，我的腰肢多了一只手，我被一个人搂在怀里！刚刚丢了工作就遭到这样的侮辱！正在我拼命挣脱并想用最恶毒的语言来咒骂他的时候，一个声音从前方传来：“找死啊你！走路不看车！”我低头，才发现自己站在马路中央，身边，一张神采飞扬的脸。 　　我说多谢，他说不客气，从地上捡起被压扁的万通板相框，交到我手里，转身走了。走进我刚刚离开的写字楼。 　　我看着相框，看着我和斌合影，失声痛哭。刚刚与男朋友分手，刚刚丢了工作，刚刚差点与汽车亲密接触，多个人生悲剧在我身上上演，我一个都市小女子，怎能不哭？ 　　斌走了有436720秒。分开的那一天是我们相恋四周年的纪念日，就像那个更年期女人辞退我一样，他把我“请”出了他的生活。他说我给他太多的压力，一个男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女朋友比自己优秀。然而他却没能预见，436720秒之后的我竟是如此的落魄。 　　相恋四年，分手，同样是在9月21日。 　　夜里，我忍不住拨了斌的手机，那边传来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停机…… 　　我对斌彻底绝望。 　　第二天，起床时已近黄昏，很久没有这样睡一觉了。这种感觉很奇妙，我知道这不是幸福。 　　去公园溜滑梯。没有工作，没有爱人，现在的我是个自由之身。 　　年少的感觉又清晰地浮现，常常偷跑出去街角的公园溜滑梯，短暂的孩童时代就这样悄悄的溜走。 　　有风吹过，我的头发在飘，总有几个过路的人会回过头来看我。我知道自己坐在滑梯上的样子是多么傻。如果可以，我真的愿意永远是个孩子，什么工作，什么爱情，通通与我无关。 　　“爸爸，姐姐的头发好漂亮。”我听见一个稚嫩的童声。转过头，一个瓷娃娃般小巧精致的女孩跌跌撞撞朝我走来，我怕她跌倒，急忙去扶。听见后面有人说：谢谢。我抬头，一张神采飞扬的脸。 　　他问：是你？你还好吧？ 　　我说：是我，还活着，托你的福。昨天真是谢谢你了。 　　他不好意思的搔搔头，便不再说话，扶着小女孩上了滑梯。我坐在一旁看着他们。 　　“你的女儿？”明明听见她叫他爸爸，却还是忍不住会问。 　　“是，4岁了。”他背对着我，看不见表情。“桃子，叫阿姨。” 　　“姐姐。”小女孩不甚听话，却让我很欣喜。自从18岁的生日过后，就再也没听过谁叫我姐姐了。 　　突然心酸。如果斌没有离开，若干年以后，我也会有这么一个瓷娃娃般可爱的孩子，和一个温暖的家庭。 　　泪水再次涌出。“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吗？”他问。 　　“没……没什么……”我有些语塞。 　　他的手放在小女孩的头上，很疼惜的样子。又是一阵心酸，“小女孩真是幸福。”他没有回答，只用一声叹息代替。 　　日落。我和一个不知名的男子，一个瓷娃娃一样的小女孩一同走出公园。我买了大把的气球给小女孩。望着渐渐远去的一高一低的两个背影，女孩手中鲜艳的气球，点亮了整个黄昏。 　　我开始黑白颠倒的生活。 　　夜里像正常人一样的生活，白天则睡倒在阳光里。没有别的原因，只是怕。怕自己梦见斌的时候，醒来，是一片黑暗。 　　直到有人敲门，我已经这样过了一个星期。 　　挂号信。是阿猫，请我参加她的家族舞会。阿猫是我的大学同学，一个整天发白日梦的家伙。去年梦想成真，嫁了有钱人，过着富足的生活。 　　真的不想去，怕她问到我和斌的现状。终于还是决定去了，也许会有白马王子出现也说不定。 　　后来我总是笑自己，生活在钢筋水泥中的女人，怎么会有这么“琼瑶”的想法。 　　翻出所有的衣服，才发现自己胖了不少，一个星期的胡吃闷睡憋出了不少肉。人家都说失恋会瘦人，我失恋又失业，怎么会胖了呢？我坚信是“负负得正”的道理。因为我自认不是那种会“化悲痛为食量”的女人。 　　又是一个几近黄昏的日子。阿猫站在别墅前迎接我。水蓝色的礼服衬托出她的美丽，光彩照人。 　　“亲爱的，你终于来了，还怕你这个大忙人不肯赏脸呢！”和大学的时候一样，一和我说话就没了正形。“现在不一样了，我……”本想说我丢了工作，可是这样的场合，还是不说也罢。 　　来的人看起来都非同一般，大都年轻富有。低头看看自己，球鞋，仔裤，真是与众不同。大概今晚我是衣着最出众的人了，我想。 　　主人安排了许多节目，很娱乐。我坐在角落里看着游戏中的人们，无声的笑着，像看戏一样，而且是不要门票的那种。有人过来搭讪，我就爱理不理地回应，直到他自觉没趣地离开。原来我还是有魅力的，我这样想。 　　阿猫终于有空来陪我。“斌呢？没和你一起来吗？”她说。我将原因解释给她听。她大笑：“早就说他是个俗人，自命清高，其实都俗到骨子里去了。”阿猫又离开我去招呼客人，我站在原地。俗人，就是这样一个俗人，我都留他不住。 　　“你好。我们又见面了。”身后有人说话。 　　下意识的回头，一张神采飞扬的脸。“女儿呢？”我很想念那个叫我姐姐的小女孩。 　　“和其他的小朋友在庭院里。”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端过侍者递过的酒杯扬长而去。我的酒量不错，只是人在伤心的时候，什么优势都没有了。我头晕，感觉天旋地转，合眼之前，看见一张神采飞扬的脸。 　　天花板。好陌生。淡淡的苏打水的味道飘在空气里。 　　头痛。挣扎着想要起来。“姐姐你醒了？”一个瓷娃娃般的小女孩睁大眼睛看着我，身后，是阿猫，还有一张神采飞扬的脸。 　　“亲爱的，你终于醒了。我记得你是很能喝的，今天怎么了？”阿猫用很奇怪的眼光看着我。我没有回答，只有报以苦笑。 　　终于明白“酒不醉人人自醉”的道理。还有，那张神采飞扬的脸是阿猫老公的大学同学，出生在医学世家。 　　走的时候，阿猫和我咬耳朵。“阿翘，我什么都知道。别再想那个俗人了，好男人满街都是。”我点点头，心里却想：好男人满街都是，斌却只有一个。 　　“宋熙，我把沈翘交给你了，一定送她回家哦。”宋熙？好像女人的名字，这是我的第一感觉。 　　在他的车子里，我坐副驾驶。小女孩在后座睡着了。 　　“你……”我们同时说话。 　　“女士优先，你先说。”他表现得很有绅士风度。 　　“你是医生？”我对他的职业很好奇。 　　“很多人都问过我这问题”，他笑了笑，“我出生在医学世家，但是我却违背了父亲的意愿读了法律。” 　　“你父亲不反对吗？” 　　“不。反正家里有大哥。家父只是有点生气而已，日子久了就没事了。”他又笑了起来。 　　说真的，他露出牙齿的样子很好看。可是不知为什么，他看起来总是有些忧郁。 　　一路上我们说了很多，说他自己，说阿猫，说阿猫的老公，说他的女儿……只是，未提到他的妻。 　　到我家楼下时，我们握手告别。握他的手，很温暖很亲切。我将他留下的名片放在皮包中，安心睡去。 　　失业一个星期之后，第一次在夜里睡去。 　　后来就没了宋熙的消息，渐渐的，我忘了他的存在。 　　我开始找工作。 　　一个月之后，我应聘到一家公司做文员。陌生的环境和紧张的工作让我很快忘了自己的不幸。公司里的职员大都是刚刚毕业的年轻人，朝气蓬勃。经常找借口聚在一起吃饭。每到这时，都是我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微笑着看着他们玩耍。我觉得自己像个老太婆。 　　他们这群人中间又一个叫健康的男孩子，人如其名，真的很健康很阳光的感觉。他很乐于与我交往。同他接触，就好像时光倒流一样，觉得自己很年轻。 　　11月3日，我生日。一大早就有人送花到办公室，翻开卡片——“还记得我吗？生日快乐！——宋熙。”天！我竟然曾经忘记他的存在。与他接触的片段一幕幕的闪过，似乎有一种感觉，一种叫做心动的感觉。 　　我将皮包翻了个底儿掉，才找出一张皱皱巴巴的名片。照着电话拨过去，是宋熙的声音：对不起，我现在不在，请在“哔”的一声之后留言。我有些失落，只说了句：我是沈翘。然后，就匆匆挂了电话。 　　接近午饭时分，健康来找我：今晚一起吃饭吧！我拒绝了他，我在等宋熙。 　　一直到收工，也没有宋熙的消息。我不想独自度过一个失恋中的生日，便对健康说：请我吃饭可以吗？ 　　略显嘈杂的餐厅中，健康对我说：生日快乐。看着他深情的目光，我觉得自己是最恶毒的女人——因为等不到宋熙才约了他，却又挑了这个我和斌常来的地方。我开始同情眼前的这个男孩子。我对他笑。同时，我也深深的知道，自己的样子是多么的妩媚。健康握住了我的手，很温暖。但是，和宋熙的不一样。 　　那一夜，我没有回家。 　　第二天早上，我刚进办公室，刚刚在椅子上坐稳，电话便响了，是宋熙打来的。他说抱歉，昨天开了一天的会，所以没能陪我过生日。我说没关系，还有下次。 　　挂断电话，我有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心里很难受，却说不出来。 　　健康对我比原先更好，每天关怀备至。他开始在众人面前牵我的手，吻我的额头。 　　很快到了春节，健康带我去见他的家人。没想到，他的父母对我甚是喜欢。他们不知道，我是一个有过去的老太婆。 　　时日不多，我们订婚了。 　　结婚那日，收到宋熙的花，卡片上书：“我今天去香港，一个月后回来，你等我。——宋熙。”他根本不知道，今天我将嫁作人妇。 　　蜜月归来，大家都说我比往日更加动人。我微笑，像个幸福的女人。没有人看得出，我笑得多么的勉强。 　　往日的皮包被我随意的丢在办公室的柜子，打开来，一张泛黄的名片。我将它撕得粉碎，象征我和宋熙的爱情。 　　健康和老板出去开会，下班我一个人回家。路过街角的公园，空荡荡的没有几个人。忍不住进去找我的童年。我坐在长椅上，看这在滑梯上上下下的小孩子，心里很是温暖。 　　听见有人在背后叫姐姐，一阵心酸，想起那个像瓷娃娃般的小女孩，便忍不住回头去找。真的看见一个瓷娃娃般的小女孩被人抱着，那个大人，竟然是宋熙。 　　他与我客气的问候。事隔这么久，他对我还是有着一种吸引力。我们一起吃饭，小孩子在身边跑来跑去，别人都以为我们是夫妻，对我们甚是羡慕。喝了点酒，我觉得脸颊微微发烫。出门的时候，小孩子在前面，他揽着我的腰，像我们第一次碰面时一样。 　　幼稚园五周年园庆，小孩子晚上要回去联欢，我们一起送她回去。下车的时候，她回头看看我：姐姐再见。我笑着摸摸她的头。 　　宋熙载着我去了郊外。夕阳西下，金黄色的光线透过车窗照进来，分外的刺眼。我被他紧紧的拥着，感受着他的心跳。 　　“我正在同她办离婚。”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神采飞扬的脸上，总是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 　　“你等我好吗？我真的，很爱你。” 　　我没有回答。窗外是春天的原野，泛着淡淡的绿。我和宋熙的爱情，却在这里渐渐消亡。我清楚的知道，这辈子，我只能作桃子的姐姐。 　　回到家时，健康已经睡去。看着他尚有一些孩子气的脸，我的眼眶竟然有些潮湿，泪水落在他的脸上。 　　不知道是我吵到了他，还是泪水惊醒了他。健康揉揉眼睛看着我。 　　“你怎么了？”，他一脸的彷徨，“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我拼命的摇头，泪水甩的到处都是。 　　“我爱你。”平静之后，我只会说这三个字。 　　健康没有说话，只是将我紧紧的抱在怀中。 　　终于明白，有时候，所谓的爱情只不过是徒有虚名；一直在身边的，才是真正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