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我的爱

“能给我讲讲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吗？”江南突然这样问起我来：“当然，我知道肯定是十分美好的一段回忆。” 　　“嗯。”我轻轻地点了点头。这当儿我正和江南坐在长寿的一家小茶馆里。桌上的茶壶早已空了，我们却并没有叫小二过来添些茶水，之前我们都在沉默着，在想着各自的心事，正如从窗口投到地上的那抺慵懒的阳光。“我们是在长安认识的。”我喃喃地说道。 　　“长安？” 　　“对，长安！” 　　“徒儿，师父有些事情须跟吴举人商谈一下，你去帮我送封信给他吧！”那天师父对我说。 　　“嗯。”我满口应承下来，接过信就小跑了起来。说实话，到长安去可是我最喜欢做的事情了。长安城里的房子朱檐绿瓦，气势非凡。大街上永远都是人来人往很是热闹。长安的商店也多，我总能在这里买到我想要的东西。我总是在幻想有一天，我能在长安买到个属于自己的房子该有多好呀！ 　　怀着这些想法，我很快就赶到了长安的城门口，高大雄伟的城门就在我的面前。我走了过去，正面街上几个一起跳舞的女孩子吸引了我的目光，我停下了脚步。女孩们着同样的装束，和着拍子整齐地跳着舞，自然是吸引了很多人的围观，大家都啧啧称赞起来。看了一段时间，我正欲离去，却发现了人群中的另外一个女孩子。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上牙咬着下嘴唇，双手慢慢地相互搓着，流露出对跳舞的那些姑娘深深的羡慕！正是她那种生涩的表情引起了我的注意，算算时间还多，我决定去观察一下她。舞很快停了，人群散去，那个女孩子也随着人群走了，我一个没注意，便没了她的踪迹。没办法，我只有去送了信，然后回了师门。 　　没过多久，我又来到了长安做另外一件事情。事情办得很顺利，我便在长安城里逛了起来。我一路走走停停，本是无意买东西，却和道旁的小贩们就着他们的东西讨价还价起来。天气很好，人声如潮，我的心情极好。很快我便转完了整条大街，步入了住宅区的小巷中。这里又是另一番景象。房子紧凑整齐地建着，中间留下了条条小巷。过往的行人明显地少了很多，抬头看，是被各式各样的屋檐遮掩而露出的一线蓝天。一丝压抑地歌声从小巷中传来，我寻着声音信步走去 , 刚走到拐角处另一条巷子尾，一眼便看见了先前那个生涩的女孩。她的嘴里轻声地哼着歌曲，手和脚不停地挥舞，旋转————我看得出来，她正在学着跳今天我在街上所见到的那几个女孩子跳的舞蹈！ 　　我驻足观看起来。她在转身的瞬间发现了我的存在，歌声和舞蹈便停了下来，脸上涌起了一片涩涩的潮红。 　　“哦，真对不起，打扰到你了！”我抢先说，又故意停了一下：“其实你也完全可以忽略我的存在，就当我透明人好了。”我摆出一副无辜表情。 　　我的话让她稍稍轻松了些。她抿着的嘴唇舒展开来，嘴角扬起了笑意。“可是，可是，”她调皮地学起了我的语气：“你都站得这么近了，而且实实在在地站在这里，我怎么当你透明啊！” 　　“哈哈”我笑了起来：“也对，也对！那我躲一个能看到你的地方去，不让你看到我，行吗？” 　　“不行，不行。”她的大眼睛眨了眨，头甩了起来，肩膀也跟着晃了起来。“我就不让你看我。” 　　“哈哈哈。”她的表情让我忍俊不住，大笑起来。“好，好，我走开。”我背过身，走了几步，又换了种语气：“唉，可惜啊，可惜啊，一朵花开得那么漂亮那么灿烂却没有人欣赏，来了个懂欣赏的人呢，却又被残忍地赶跑了，唉。” 　　我装出一个落落的样子，一边轻摇着头，一边往来的方向走。“喂！”她轻轻地叫住我。 　　我一下子转过身来，窜回到了她面前，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这位小姐，不知您叫住鄙人有何贵干？现在天色近晚，小姐如果想要回家的话，我，愿意也很乐意能送你一程。” 　　她被我看得羞涩地垂下眼皮去，但我的话也让她开心起来。她一笑起来，脸上便有了两个浅浅的酒窝，显得越发可爱起来。笑够了，她看着我说：“嗯，我现在不回家，我想去河边走走，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 OK ， NO PROBLEM ！”我夸张地打了个响指，：“能陪这位小姐到河边一游，本人不甚荣幸。”背着她，我故做虔诚，用一种轻轻地却又让她听到的声音说：“ OH ，上帝，你对我太好了！” 　　逗得她笑弯了腰，我一把牵住了她的手：“走吧，我们去河边吧！” 　　“很完美的开始 ! ”江南喳了口茶，表情已变得有些愉悦起来。很明显，我的故事引起了他的兴趣。“其实从你讲的这些来看，以前的你和现在我认识的你，好像有点……。”他接着说。 　　“变化？”我端起茶杯，喳了喳却发现已经没有茶了。 　　“哦，对，也许是这样。”他看着我说：“你知道，我一直认为你是个不太爱说话，有些郁郁寡欢的人。”他停了一下：“这和你故事中的你完全不像，我甚至有理由怀疑你编造了整个故事。当然，如果你能给我续完整个故事，或许我会改变这一看法的。” 　　说完这些，他示意小二过来添些茶水。一身素装的小二很快走来 , 认真地给茶壶上满了热腾腾的茶水 . 　　“你真的愿意听下去么？” 　　“嗯！”他点了点头 . 　　“都是些陈年老调了。同样的爱情故事，同样的结局！” 　　“因为我不想再有这样一个结局！”他的面色未改，语气却坚决起来了。 　　“好吧！”我叹了口气 , 缓缓地说：“她不是人族，她是魔族的女孩！” 　　“魔族！”他的双唇颤了一下，很快他又平静了下来：“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是的，我也是这样认为。” 　　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 　　我和青青的交往频繁起来。我们彼此吸引，彼些相爱。她的认真，执着，偶而的小调皮及她身上装束，脸上的酒窝都令我沉溺，尽管我知道她属于不同于我们人族的魔族。在我唯美的爱情理念中，真真正正地爱情可以冲破一切阻碍，一切世俗得以升华，魔族和人族的结合，我相信同样可以天长与地久。对于青青眉宇间的些些忧郁，我总是说：“青青，不用担心，一切总会有办法的！上天会眷顾我们的。” 　　“嗯！”青青把头埋入我的怀中。我紧紧地抱住她，贴切地抱着她：“青青，我爱你！无论发生什么，无论将来如何，请不要离开我！” 　　青青火热的双唇贴上了我的唇，这一刻，我们的呼吸与心跳融为一体。语言已不需要，它们只会让我们的爱情显得肤浅。还有什么会比拥有一个相爱的人而更刻骨铭心呢？ 　　长安城里的角角落落都有我们游历的脚印，河边的柳树倾听了我们太多的窃窃私语，长凳上印满了我们的欢笑！长安的饰品店，我细心地为青青挑选着漂亮的头饰；道旁的小摊前，青青认真地为我购置合适的衣裳。我们所做的一切事情因为有了彼此的存在都显得快乐无比，未来在我们的憧憬中无限幸福。 　　我停了下来，喝了口茶。我的口有些干了，江南脸上太过于明显的兴奋表情出乎我的意料。在我的印象中，江南是属于那种冷静得近乎冷漠的人，喜怒于形不是他的个性。 　　“你……”我正欲说点什么。 　　“不必感到惊讶，我的朋友。”他用一种愉快的口吻说：“我知道你当时所有的心情。那是种绝对的刻骨铭心！”停了一下，他继续说：“我目前已深有体会，和你一样我是快乐的。” 　　“嗯！”我点了点头，继续讲了下去。 　　我师父的反对在我的意料之中，却是在我意料之外的强烈。 　　我仅仅是将我与青青相恋的事情告诉了他，都已让他暴跳如雷。他的脾性我是知道些的，没做任何的解释，我便退了回来，心想着等他稍稍平静后再去解释。我的心情变得忐忑不安起来，青青回来，把她师父那边的消息告诉了我，才让我有些欣慰起来。青青如我一样，把我们相恋的事情径直告诉她师父白晶晶，她师父却没有说什么，也算是默许了。为此我们又开心了起来。 　　我第二次跟师父提起此事的时候 , 师傅的反应要平淡了些。他一味的劝说我放弃这段爱情，我和青青不可能会有天长地久。师母也过来劝慰，人和魔是不能结合啊！ 　　为什么？为什么人和魔不能结合？我相信我们的爱情是真真切切存在的，它没有世俗没有边界，它在我的体内旺盛生长。没有它，我的生活又有何意义？ 　　我意已决，我要和青青结婚，哪怕是不被人祝福。我只要有我们两个人就好了，有这爱，生活才会有理由。 　　师母婉转地告诉我：“你可曾知道，人和魔结合，人会被魔体内魔气所伤，人最多也就只有半年可活了。” 　　我呆住了，我从来不曾知道这一点。我的心悲哀起来，我可以为我们的爱情付出生命，可是我不希望我们的爱情只存活半年，我想的是永远 ! 　　“师娘，没有解决的办法了吗？” 　　“也不是没有办法。照古书上所说，可以把魔族改变为人族，这样你就可以免去被魔气伤害了。” 　　“那就行，青青肯定会同意的。”我破涕为笑。 　　“魔被改变为人后，她自己的寿命也就只剩下一年了！同样，你们无法永远在一起，这是事实。”师娘缓缓地说。 　　刹那间我的心肝俱碎，天地间一切变得模糊起来。还能怎么做呢，我爱着青青，我希望她能生活的快乐，那就由我来承担这一切吧！我们一定要在一起，哪怕我自己只有半年可活！ 　　我带给了青青好消息。我师父已经同意了我们的结合，从此我们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没有人再会阻拦我们。我们可以买一座小楼，就两个人生活，如我们想像的那般幸福。 　　抱着青青，我的泪水无声流下。半年，我有生的半年我要尽我全部给予青青幸福，只要她开心，这一辈子我知足了。 　　青青在我的怀里小声的泣涰着，“尘哥，我爱你！” 　　“你的故事确实感人。”江南说：“你也是个不错的朋友！” 　　“哦！”我应了声，我无法看清江南的表情。 　　“结果！我需要结果。”他又说：“二十年后的今天，你坐到了我的面前，跟我讲起了这个故事！显然，你师母的话没有应验，这其中有些东西需要你来做出解释！” 　　“没有解释！”我说：“因为青青死了！” 　　“死了？” 　　“嗯，死了。” 　　“什么时间？” 　　“我们结婚后一年。” 　　“令人费解！”江南端起了茶杯放在嘴边：“你应该在结婚后半年死的。” 　　“是的，我也这样认为。”我喝了口茶，茶早已冷却，我的喉咙有点寒：“半年后，我没有死，虽然我做足了准备。我的确感到意外，并开始以为是上天对我们的怜悯……” 　　“等等 , 我想我知道整个事情了！”江南叹了口气：“青青确实是个好姑娘！” 　　“是的，我爱的青青是个好姑娘。” 　　“她也知道了你师娘对你所说的那些！”江南接着说：“她师父也会告诉她这些的。为了能嫁给你，她恳求了她师父把她改变成了人！是吗？” 　　“是的。她对我隐瞒了这些。” 　　“非常感人的故事！我能理解你的变化。”江南站了起来，跺了跺脚，他说：“时候不早了，我决定了些事情，现在该去解决了。” 　　“你的事情？” 　　“和你一样。” 　　“一样？” 　　“嗯，很巧。我也深爱着一个魔族的女孩！” 　　“啊！那么你的决定？” 　　“继续爱！永不放弃！这一次会是我付出生命的，倘若我们没有找到一个更好的办法的话。”说完，他往外走去，他的步伐坚定勇敢，他的背影里满含着悲伤。这一次，又该是怎样的一个爱情故事，多少年后，又由谁来此诉说？ 　　“祝你好运！”我朝他挥了挥手。 　　“嗯，我会努力的。”他转过身来，调皮地耸了耸肩，眨了眨眼睛：“怎么说呢？你应该去换件衣服了。还有头发必须理一下，胡子也要刮了。这样看起来会更好些。”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看着他走了出去。 　　我又坐了好一阵子。记忆的阀门被打开，思绪像潮水般把我淹没，让我疲惫不堪。我掏出些钱，叫来小二算账。 　　“尘哥！”一声带着哭腔的声音把我的思绪唤回。我转过脸去，一直站在我身后的小二竟泪眼滂沱。 　　“你……。”他的泪眼和我记忆中的某个片断惊人的相似 , 我一时竟无语了。 　　他当着我的面取下了他戴的那顶帽子，褪去了身上的长围裙。他是那么的认真，他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就像怕我要走了似的。当乌黑的长发雪一样泻下，他身上茶小二的衣着一一除去，二十年前生涩的青青又站在了我的面前。 　　这不是梦么？“青青……”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相顾竟无言以对。 　　我张开了我的双臂，紧紧地搂住了我的青青。“青青……。” 　　“尘哥……”青青哽咽着说：“上天让我转生成了人。你知道吗？我找了你整整二十年，二十年啦！我终于找到你了，找到你了，这辈子，我还做你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