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电影的似水流年

不管你生于20世纪六七十年代，还是属于“80后”；不管你把电影当做消遣，还是一生挚爱；不管你认为香港电影已死，还是依然对其抱有希望，香港电影，在每个人的观影史上，都必然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录像厅里的青春影像记忆

    整个20世纪80年代，关于内地电影的记忆几乎是一片空白。与之相反的，是香港电影的蓬勃发展。是的，这个阶段，正是香港电影的黄金时代。在这黄金十年里，有“七日鲜”的说法。也就是说，一部电影从拍摄到制作完成只需七天。文隽和王晶，都是“七日鲜”的个中好手。

    在那个娱乐方式单一、相对闭塞的年代，录像厅成为宣传港片的重镇，成为我们接触香港电影的唯一途径。大多数人关于电影的记忆就始于录像厅。香港的武侠片、黑帮片、搞笑片、艳情片……以极其惊人的速度更新。一部分青少年在拥挤的小屋里，在烟雾缭绕中，完成了有关成长的蜕变。逃学、打架、在录像厅里沉醉于别人的生活……是某些青少年特有的记忆。李小龙、成龙、李连杰、徐克、周星驰……一个个如雷贯耳的名字，构成了有关青春的印记。

    现在想来，不知道是电影模仿了生活，还是生活还原了电影。那一阵子，不少男生穿外套都不系扣子，就那么往肩上一披，谁要是有件黑风衣，那可真是酷极了！校园里有人拉帮结派，是老师和家长眼中的问题少年，但是却能获得不少同龄人的尊敬与敬仰。这样的兄弟情谊，让大家相信他们就是电影之外的真实版“黑帮老大”。

    20世纪90年代中期，VCD出现，几年以后，又被DVD所替代。当年的少年早已长大，港片风云不再。我们开始去电影院，开始买碟片，日本恐怖片、韩剧、欧美大片成为新宠。录像厅迅速成为一个过气的名词，尘封在记忆中。有时候，偶尔会像追忆小人书一样追忆录像厅时代。只有那次，看贾樟柯的电影《小武》时，听着街上的录像厅里传来噼里啪啦的武打音效，以及你死我活的精彩对白，不知道有多亲切。

                               从英雄主义到阴谋论

    曾混迹于录像厅的人，大概不难理解什么叫做“英雄主义”。江湖，是为那个特定的年代准备的。出身于草莽，漂泊于江湖。每个人，都有可能坐上头把交椅，都有可能有一番作为。

    1985年，《警察故事》获第五届香港金像奖最佳故事片奖。那是一个彰显香港人满满自信的年代，成龙扮演的警察陈家驹，是保护香港安全的代表性人物。《警察故事》可以说是香港影史上的一座里程碑，香港功夫电影至此完成向动作电影的转型，这也标志着成龙以及他的成家班在银幕上玩命的开始。

    1986年，《英雄本色》横空出世，周润发扮演的“小马哥”成了新一代的偶像，此后英雄片大行其道近十年。很多年过去，可能已经模糊了具体的情节。可是，你不能够忘记“小马哥”，不能忘记他的墨镜、黑风衣、牙签，以及嘴角那抹似有似无的微笑。同时，还不能忘记曾经的某个时代里，曾有一种理想叫江湖，曾有一种性格叫义气，曾有一种情感叫兄弟。  那是个快意恩仇的年代，江湖中人爱憎分明，为兄弟两肋插刀。世界被分成黑白两派，英雄主义情结泛滥。                 

    到了21世纪，各种价值观、世界观重新开始碰撞，信仰和理想主义不再是主题。每一颗心都在凌乱不安地跳动。黑帮电影重出江湖，但是，一切全变了。《无间道》成为代表作，黑白世界已经变成无间地狱。两个身份混乱的人，做梦都怕人拆穿自己的身份。到了《门徒》，依然是卧底，依然尔虞我诈。再看今年在金像奖上大获全胜的《投名状》，兄弟显然已经完全不可信。以前港片具有代表性的英雄情结，显然已经被阴谋论所替代。

    有时候，会怀疑那样的“小马哥”是否真的存在过，那样的义气是否在人类历史上出现过，抑或“小马哥”根本就是一个误会，一个神话时代的误会。他们披着黑风衣，毫不犹豫地赌生赌死，无视规则而以内心为行为规则，实在是现代社会中人们无法实现的梦想。因为无法实现，所以弥足珍贵。  

                                 文艺片式甜点

    少有人一开始就对文艺片感兴趣。十几岁的光景，哪懂爱情啊！更何况文艺的、虚幻的爱情，需要时间来感悟，需要时间来消化。那时候偏爱动作片，打得越厉害，情节越曲折，看得越来劲。文艺片，就是“闷片”的代名词。不好意思说看不懂，只好说闷。场景转换慢之又慢，镜头在一只手、一朵花上能停留许久，有时候，又快得让人连接不起来，主人公自言自语，听了半天，不知道在说什么……

    一直到二十来岁，才开始看文艺片。不过，文艺片俘获人的能力比想象中要强大得多。一旦被它俘虏，你才知道当年错过了怎样的经典。《阿飞正传》里张国荣说：“我听别人说这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能一直飞呀飞呀，飞累了就在风里面睡觉，这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时候。”《重庆森林》里金城武的独白：“每天你都有机会和很多人擦身而过，而你或者对他们一无所知，不过也许有一天，他会成为你的朋友或是知己……”从来不知道电影有这样一种力量，能把你隐藏在心底的想法、念头，用美妙的画面、精确的语言一一描述，它比你还了解你自己。

    不过，看多了，慢慢发现文艺片就是在男欢女爱中你追我赶，各自承受着命运的捉弄。如王家卫拍摄的片子其实都是同一个故事，不管是《东邪西毒》还是《花样年华》《2046》，其实都是当年《阿飞正传》的延续。一直到2005年，有了陈可辛的《如果·爱》。两个相爱的人，为了名利分离，再次相逢，偏要互相折磨，偏不能放下那些虚荣……现在的人，不如以前勇敢；现在的文艺片，不如以前好看。

    文艺片，好似精致甜点。正餐过后，懂得享受的人会要来慢慢品味。只是，在人人都食快餐的年代，甜点，多少显得奢侈而不合时宜。

                                 曾经辉煌过的明星

    有电影，就必然有明星。不知道是电影催生了明星，还是明星炒热了电影。反正，它们就这样互相推动着，互相扶持着。

    香港电影是一个造星的摇篮。不同时期、不同年代，都会有那么几个人名深深烙在心上。喜欢上周星驰，是出乎意料的事。他出现的时间，早了那么几年。1995年《大话西游》公映时，它“又庸俗又吵闹”。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当你完整地看一遍，世界观也许就此颠覆。这种无厘头和后现代的风格，颠覆了人们的审美习惯。以至它的影响，一直延续到现在。

    也许只有周星驰，才能创造出《大话西游》这样的奇迹。也只有周星驰，在香港电影进入萧条期后，又有《喜剧之王》的问世。演的明明是喜剧，可是，大笑之余，却让人无比伤感。

    除了他，还有很多人，在不同的年代，给过我们不同的欢笑与悲伤。相同的是，他们都老了。在《阮玲玉》中，关锦鹏曾经问过张曼玉：“你有没有想过50年后，还会被人记起？”这句话，他同样问了刘嘉玲。在影片中，她俩给出的答案截然不同。十几年后，当初的那句戏言现在听起来十分耐人寻味。刘嘉玲早早地淡出，张曼玉终成一个时代的经典……

    张国荣走了，梅艳芳走了……人们都在问，新人在哪里？他们除了绯闻，就是丑闻；除了炒作，就是爆料，演技却不敢恭维。

    很多人在说香港电影死了，很多人对整个娱乐圈都没有信心了，但是经历了2003年，在SARS的肆虐中都挺了过来的香港电影人会跟你说香港电影还没到穷途末路。但是，显然，“很香港”这个词已经Out（过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