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正面

 
    凌西是个爱喝酒的女子。常常摇晃着从酒吧出来打电话问朋友，我是不是个坏女孩。然后在对方没来得及说出答案，便挂断电话。她喜欢晕晕的感觉，可以想不起一些事情。也喜欢醉后沉沉睡去，连梦都不会做。伤不伤身体，无所谓了。健康也不过是让死亡来得晚一点而已。

2
    酒吧里，她走到一群人的旁边。试图加入那群人中间。大多时候她都独自一人喝酒，微醉的时候会走到人多的地方坐着。她渴望人群的温暖。她说，我喝的酒我自己买单。征得允许，她随意坐在一个看上去比较沉默的男人身边。凌西听他们说话，跟他们一起笑。群体的氛围可以影响到个人。凌西想自己是该多交些朋友，以此来填充无味的生活。可是一直以来一个人生活，连朋友都懒得联系和维持。看着那些所谓朋友从生命里突然出现，又慢慢消失，过客般地从她眼前走过，只有自己伫立在原地。

    长安不喜欢去酒吧，被一帮朋友硬拉去。凌西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的时候，他列了列身子，有些不耐烦。这样的女子他不愿接触。当后来那女子醉倒在身边的时候，又不忍心不管，陪着凌西坐着。朋友们最后都走了。他眯着眼睛休息了一会，睁开眼睛的时候，凌西已经走了。长安身上放着一张纸巾，上面用口红写着凌西的名字，没有电话。

3
    再次遇见那个男人是几个月后在朋友的婚礼上。凌西走过去问，你还记得我吗？长安微微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凌西拿出一枚硬币，如果是正面，你就做我的男朋友。未等长安反应过来，硬币在他眼前腾空而起。凌西把落在手里的硬币攥着，笑着说，正面。然后她抱着长安说，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男朋友了。

4
    那天晚上凌西醒来后，周围人已不见。看见长安坐在自己旁边，心底突然变得很温暖。她凑上前仔细看眼前这个男人。微皱的眉头，轮廓清晰的脸庞，棱角分明的嘴唇。之前他的不多言已显出他的内敛。凌西想，不知道这样的男人会不会像她之前遇上的男人一样，喜新厌旧。凌西想着就突然笑了起来。不知道能否会再见面，于是在纸巾上留下自己的名字。放在这个给她心底温暖感觉的男人身上。然后抛了一枚硬币，能见到他就是正面。硬币落在手中，紧紧攥着。她笑着离开。

5
    长安，会不会觉得我很坏，很轻浮？凌西抱着长安问。长安说，不会。凌西就笑起来，你说的不会，你说的不会，不许耍赖。长安清楚这个女子。感情给她的伤害，让她不过更想接近温暖。
    他问，你为什么喜欢用抛硬币来决定一件事情。
    凌西说，因为这是一个很简单很容易的办法，不用考虑太多。
    长安心里就一沉。
    他看见眼前一枚硬币腾空而起，一个声音在耳边回响，如果是正面，小雨和长安就永不分开。

6
    很多年前，大学毕业的长安在父母的执意要求下回了家。这一去，因为家庭变故与事业上的奔波。长安与小雨渐渐断了联系。很多次，长安试图追回这段感情，愿意做出任何付出与努力。只是当时的环境让两个人面临痛苦的分离。
    最后一次见到小雨，是长安出差时找到学校去。两人面对面时没有了言语，长久的分别已经让彼此生疏了很多。小雨说干脆就用掷硬币的方式来决定。长安说，这很草率。小雨说，长安，我们回不去了。

    硬币在长安眼前腾空而起，小雨说，如果是正面，小雨和长安就永不分开。

7
    长安不爱说话。手里握着一枚硬币，在手心里不停翻覆。凌西就站在他身后默默地看着他。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感觉到了咫尺天涯。
    凌西又喝晕了。她问，长安，你到重庆来做什么。长安说，为了完成一个心愿。凌西就笑着嚷了起来，我知道，我知道，风流债。长安把她抱进卧室。摸了摸她的额头说，好好睡吧，然后退了出去。凌西就爬在床上，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长安，你喜欢我吗？凌西坐在长安的背后问他。手里握着冰凉的一枚硬币。然后在等待长安回答的时候把硬币抛起来。落在手心里紧紧攥着。长安回过头看着她，我是喜欢你的。凌西低头去看手心的硬币，然后微笑着抬起头说，长安，是反面。

8
    凌西不知道那个叫小雨的女子在长安的心底是怎样的位置与份量。每当看到长安对着硬币发呆。心底就隐隐地痛。当初答应做他的男朋友，也不过是让他回到从前的记忆里。凌西哭着想，以为他不会喜新厌旧，却太念旧。她无从探索长安的从前。两个人的相遇纯属巧合。也许，纯属虚构。
    深夜，凌西经常看见长安一直不停地抛硬币，嘴里喃喃念着，正面，正面。她就站在长安的背后，泪流满面。

9
    又一个阳光明媚的天。凌西心情意外地阳光起来。她在街上逛了一整天，买了很多自己喜欢的东西。她来到长安上班的那幢楼下。抬头看了看，她不知道长安在哪一层。阳光晃花了她的眼睛。她低下头，拿出一枚硬币。笑着说，如果是正面，我就留在长安身边不离开。

    阳光下，硬币腾空而起，反射出耀眼的光亮。凌西转身，硬币在背后响起叮的一声。嘎然而止。

10
    有个男人一直爱着凌西。凌西说，如果你能做到对我专一，我就嫁给你。那个男人就哭了。凌西终于平静下来，心底不再激荡起伏，也不再疼痛。生活，日子，悠长岁月。安稳地过着，也不再用硬币来决定什么事情。

11
    长安再次遇到凌西。就在曾经他们住的对面那条街。凌西穿着宽大的裙子，手里拎着一把空心菜。怀孕让她发胖且面色不好。那一刻，长安的心像被揪了一下。
    凌西笑着走近长安，仔细看了看他的脸。问，长安，你的心愿了了吗？然后拿出一枚硬币说，如果是正面，长安就和小雨永不分开。硬币在长安的面前腾空而起。长安看见那个仿佛没心没肺，带着笑掩饰内心的女孩说，如果是正面，你就做我的男朋友。

    硬币的那一端，长安的眼泪终于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