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受辱母亲的“灭”子义举

２００５年１２月２８日，秦皇岛市的李慧和丈夫正要出海打鱼，一个女孩因被人强奸，跳海自杀，在他们夫妇的努力下，女孩得以回生。可这个女孩，却是多年前强暴李慧而导致她家破人亡的仇人之女，而她的儿子又正是强奸这个女孩的人。真是冤家路窄，是巧合还是报应？李慧又该如何抉择？ 　　◆令人震惊，她救的竟是仇人之女２００５年１２月２８日，美丽的渤海湾一片宁静。全家就靠打鱼生存的李慧和丈夫张大明拿着渔网往海边走去，他们要驾着渔船去深海打鱼。夫妻俩正要起锚前行，突然，在晨雾中，李慧隐约看见一个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姑娘一边哭着一边朝海边跑来。她站在海边稍作犹豫，便“扑通”一声跳进海中。 　　“不好，有人跳海了，我们快去救！”李慧赶紧摇桨，驶向姑娘跳海的地方。张大明一个猛子扎下去，不一会儿，便把那姑娘托出水面。李慧赶紧帮忙，把姑娘拽上了船。姑娘喝了不少水，已昏迷不醒，张大明掐住她的人中，折腾了好半天，姑娘才“哇”地哭出声来。李慧和丈夫把姑娘背回家里，找出自己的衣服给姑娘换上，又熬了姜汤给她喝，姑娘才渐渐恢复了神志。李慧又疼又怨地问：“姑娘，年纪轻轻的就寻短见，有什么事想不开呀？” 　　姑娘缓缓地抬起头，看着救命恩人泪如雨下，哭诉了自己受辱的经过，昨天夜里，她购物回来，路过小区，突然从墙角处蹿出一个年轻人，一拳头就把她打晕了。她醒来后，发现自己一丝不挂，身上青一块紫一块，那人还威胁说：“你若去报警，我就杀了你！”她觉得没脸见人了，就…… 　　听着姑娘的哭诉，李慧的心揪紧了。她爱怜地瞅着姑娘：“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听你的口音不像本地的。”“我叫黄萍，是邢台市巨鹿县的，我爸爸叫黄国海……”这句话如一个晴天霹雳在李慧头顶炸响，她惊呆了：这个姑娘竟是自己仇人的女儿！ 　　黄萍含着泪说：“我出生才３个月，爹就被人打死了，后来，母亲又成了家，可继父常打骂我。长大后，只要母亲不在家，继父就调戏我，我一气之下，跑出了家门，前不久，通过熟人介绍，在一家玻璃厂打工。” 　　“那强奸你的人是谁，你认识吗？” 　　“认识，是我一个厂的……” 　　正在这时，门开了，李慧的儿子刘记仇走了进来，一眼看见了正在流泪哭诉的黄萍，忙笑着说：“妈，她就是我谈的朋友黄萍。”黄萍震惊了，想不到自己的救命恩人竟是强奸自己的人的母亲。她上前一把抓住刘记仇，骂道：“谁是你的女朋友？你是强奸犯，我要告你！”说罢，就往门外冲。 　　李慧已被眼前发生的一切弄懵了，过了一会儿才醒悟过来。原来强奸黄萍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儿子。她大步上前，拉住即将冲出门的黄萍，说：“姑娘，大妈还有话说。”于是，她在心里整整埋了２０多年的往事又浮出水面。 　　◆往事不堪回首，几多伤心几多仇１９８５年正月初八，家住邢台市巨鹿县的李慧，嫁给了小学教师刘黄华。当年的李慧很漂亮，苗条的身材，柔软的腰肢，把巨鹿县男人的眼睛都看直了。 　　李慧一嫁入刘家，一双淫邪的眼睛就盯上了她，这人就是刘黄华所在学校的小学校长黄国海。他仗着自己是校长，哥哥又是县领导，经常调戏女人。学校里的女教师，见到他就躲，却又敢怒不敢言。 　　黄国海见了李慧，就像馋猫见了鲜鱼，有事没事在她身边转悠。这天，黄国海又贼似的溜到了李慧家门前，见只有她一人在家，就跑进去调戏她。李慧又羞又怒，骂道：“畜生！”挣脱着逃出了门。 　　李慧含着眼泪叫回正在上课的刘黄华，向丈夫哭诉了刚刚发生的事。疾恶如仇的刘黄华找到一把菜刀，就要去找黄国海算账。李慧赶紧抱住他，劝道：“你别冲动，他是校长，他哥哥又是县上领导，我们惹不起呀……” 　　一个闷热的夏夜，黄国海酒足饭饱之后，在学校溜达，看见刘黄华拎着菜篮出去买菜，心想李慧一人在家，顿生邪念，赶紧去了刘黄华家，饿狼般地扑向有孕在身的李慧。正在此时，刘黄华因为忘了带零钱返回时，见到了这令人发指的一幕。刘黄华气得两眼冒火，他顺手抄起一条木凳，朝黄国海头上砸去。 　　一个小学教师打死了校长，自然非同小可。尽管李慧去派出所哭诉：“是黄国海正在强奸我时，我丈夫忍无可忍才失手打死人的……”但无人理会。半月后，刘黄华以“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 　　丈夫被枪毙一个多月后，李慧把孩子生了下来。为了让儿子长大后能为父亲报仇雪恨，她给儿子取名刘记仇。 　　作为杀人犯的遗孀、孤苦无依的弱者，李慧的日子非常难过，痛苦日夜煎熬着她的心。多少次，李慧都想以自杀来结束痛苦。可是，一想到孩子她的心就软了。为了孩子，她要活下去，才对得起屈死的丈夫！可孤儿寡母的，怎么活呀？自己才２０多岁，要活下去，只有一条路——再嫁人。正在这时，张大明走进了她的生活。 　　张大明老实忠厚，暗地里护着她，贴补她。李慧见他单身在外，连住的地方也没有，十分同情他，于是腾出一间房子让他落脚。张大明心好，人也勤快，不时抽空帮李慧做家务。更叫李慧称心的是，张大明很喜欢她的儿子，一有空便又抱又亲，如同己出。他们终于有了感情，办理了结婚手续。然后随着张大明出外谋生，最后在秦皇岛落脚，成了渔民，靠打鱼谋生。 　　张大明待刘记仇比亲生儿还亲，事事迁就他，这反而把刘记仇宠坏了。刘记仇成年后，夫妻俩张罗着为儿子找媳妇，先后给他介绍了几个对象，均因女方嫌他没有工作而告终。后来，李慧和张大明四处求人，才把刘记仇安排到玻璃厂上班。 　　◆爱恨情法中的痛苦抉择听完李慧的诉说，黄萍惊呆了，她怎么也想不到面前的恩人和仇人，竟是被自己父亲造孽害苦了的人。世上的路怎么这么窄，自己大老远地从邢台来到秦皇岛，与他们狭路相逢，这是报应吗？难道父债要女还吗？黄萍抱着头，嚎啕大哭。 　　刘记仇也惊呆了，他同样想不到被自己强暴的，竟是当年强暴他母亲的仇人之女。他的脸上放出光来，仿佛干了一件十分光彩的事情。 　　眼前的一切，使李慧百感交集，真是太巧合了，若不是真真切切地发生在自己身上，谁也不会相信这是真的。如果黄萍去派出所报案，儿子定会坐牢，如果劝黄萍不去报案，可黄萍受到了伤害，尽管她父亲害得李慧家破人亡，可到底是她父亲作的孽，黄萍是无辜的。刘记仇看出了母亲的犹豫，心里有说不出的恐惧。他在母亲面前跪了下来：“娘，如果我坐了牢，你咋对得起我那死去的父亲，你老了谁来养你？”他知道，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母亲了，因母亲救了黄萍的命，她的劝说会起很大作用。刘记仇跪在母亲面前，哀求说：“妈，你不会忍心让我去蹲监狱吧，你可就我这一个孩子呀，妈。”看着泪流满面的儿子，李慧心里百感交集。哪有母亲愿意自己的孩子进监狱呢？何况自己就这一个儿子，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是自己的所有希望。如果进了监狱，这一辈子不完了吗？虽然他强奸的是仇人的女儿，但也是犯了罪呀。自己当初被黄萍的父亲强暴，痛不欲生，现在黄萍不是也一样吗……李慧心里拿不定主意，看看儿子，又看看黄萍，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到李慧没有说话，张大明拉着刘记仇来到黄萍面前，恳求道：“姑娘，只要你不报案，要多少钱我们都给，我们也不会把这事告诉任何人。” 　　倔强的黄萍哭着说：“这是用钱能买的吗？我感谢你们救我，我也为我父亲当初的罪过向你们赔罪，但我绝不能这样窝囊地赔！”说到这里，黄萍看了一眼李慧，“李阿姨，如果当初我爸爸没死，他给你钱，你就不追究了吗？” 　　黄萍的话一下子击中了李慧的心。是呀，钱不能弥补所受的伤害呀，再说，儿子犯了罪，如果不受到法律的制裁，说不定将来会犯更大的罪。想到这里，李慧下了决心，站起身来，抹着泪对儿子说：“咱跟她家过去有冤，可今日无仇，她父亲欠下的债不能让她还。孩子，不是妈不疼你，是法律和良心不容许妈袒护你呀。孩子，去派出所自首吧。妈这不是害你，是救你。” 　　当日下午３点，黄萍前头走着，李慧母子随后跟着，进了秦皇岛市公安局。当刘记仇戴上手铐时，他回转身来，撕心裂肺地叫：“妈妈！” 　　这一声“妈妈”，如同钢针扎进李慧的心，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捶胸顿足地哭道：“黄华呀，咱家的仇，我没让儿子替你报，你能原谅我吗？” 　　黄萍的心，被李慧的大恩大义深深地震撼了。她跪倒在李慧面前，说：“我一定会报答您和大叔的救命之恩，替死去的父亲向您赎罪……” 【摘自《家长里短》２００６年第４期左立安／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