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一说就错——读《遥远的救世主》

两周前，突然收到春晖的短信“电视剧《天道》的原著《遥远的救世主》有很多讲中国文化的，你可以看看忽悠别人。” 能让老妹惦记上的东西应该不错，于是上网购买呗。 哪知，这个购买的过程就相当不易。当当、卓越、金书网、科技书网、旧书网、贝塔斯曼都断货，跑到纸老虎、知不足、光合作用书店也没有，又转战淘宝：京、沪、广州、天津、南京、合肥也没有货。越难得就越珍贵，越没货购买欲望越难遏制，终于折腾了近三个小时，才在成都的一个卖家询到。 两天日以继夜地看，看完后睡不着了。芮小丹的死，让我难受；丁元英的离开，让我难受。不是悲伤，故事中人不悲伤，而我这个看客却觉得堵得荒。芮小丹自解脱的枪声堵住了我的耳朵。 难受归难受，我又执迷不悟地买了碟看。拍得很忠实原著，只是节奏有些慢。 不可否认，这是一部稀有的好小说，是一部拷问灵魂的小说，它引诱你去琢磨，又让人在琢磨中获得某种体验。 中国文化，是一个说不清楚的东东，是一锅乱炖，什么都有，什么又不是主体。道，这个字勉强起到指代的作用，而道是什么？不可说，一说就错。 最近有一个社会调查，学生对语文课的兴趣随着年级的递增而递减，中文规范无法存续，汉民族的中文能力正在衰减。调查者有种揪心。而我观，是正常。 有没有一个究竟的文化是我们身份的标识？有此文化是华人，无此即非？当这种究竟的文化之根消失后，华人或者中国人就不存在了么？这是问题一。 《遥远的救世主》有个名词“文化属性”，意思大致于“天道——客观规律”。天道曰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是一个把万物当作刍狗的至高无上的存在。 那么天道是可以把握的么？ 这是问题二。 我是靠组织文化混饭的，文化属性可能等同于组织文化的“基本假设”。 埃德加·沙因对于组织文化的定性测量，有着卓越的贡献。他把组织文化究竟与“基本假设”，可以通过五个维度来衡量“基本假设”： 关于人和自然的关系的假设，例如：天人合一或改造自然； 关于人性的假设，例如：性本善或性本恶； 关于人际关系的假设，例如：集体主义或英雄主义； 关于现实和真理的本质的假设，例如：法律或道德； 关于时间和空间的假设，例如：守时是美德或者无关紧要； 人的行为源于这些基本假设答案的不同。简单一句话，如果了解了一个人的基本假设，你就可能把握他。知己知彼的“知”，在于此。 沙因先生谨慎地把他的学说限定在“组织”一个有限的架构内，就像物理研究一样，在基本假设之上还有一个诸如“真空、绝对光滑”等假设——组织是有目的的。 而对于有着恒河沙不可穷尽的“目的”的社会，天道何在呢？怪不得，一说就错。 对于中国文化，有供奉者，有批判者，鲜有一个能说清楚的。我也不能，有客户问我“文化是什么？”我一般先装聋作哑，实在不行就告诉他，“我们还是聚焦在组织文化上吧。” 无法，阴阳割昏晓，两仪始多事，有了彼此，水就不平了。 所以，对于问题一，我觉得是一个杞人忧天的问题。 中国文化与中国人是两个没有关系的概念。 总有一些流行会变成传统。 现在的传统文化在两百年前未必是传统文化，在两千年前，可能连萌芽还没有吧。 电影《英雄》里“可以灭了赵国的城，但灭不了赵国的字。”这是一句典型鬼话，照灭不误。 可是现实里，坚持这句鬼话的人却不少呢。 如果天道是常，文化的生灭岂不正常？ 仅以肤色、血统而酸不啦叽地唱“我的中国心”，是善意的游戏。 假想，如果有一天，汉字消失了，唐诗宋词只能是考古对象的时候，中国文化就不存在了么？ 我的答案是否定的。 一定会有中国文化，只是和21世纪的我们不一样罢了。 问题二，天道可以把握么？ 丁元英和芮小丹都不是俗人，丁一心想跳出五行外，而芮却自得自在。故丁说芮比自己高。芮也是作者“天国之女”的寄托，她的自杀，是完美的终结、是满足的绽放。 天国之女是没有贪嗔痴的女子。 芮小丹是贪不“贪嗔痴”的女子，也是一个贪“自在”的女子，虽出类拔萃，但还是红尘中人。幸好有这一丝贪恋，她才是一个可爱的女人。 凡夫俗子的我也有些责怪丁元英的沉默，多嘴是着相，沉默未必不是。说了没有用，说了是矫情，未必都能成为不说的理由。 情人间的话，说是常，多说和不说是非常。 古龙笔下的女子是颠覆传统的，少年的我不喜欢《武林外史》中的朱七七，觉得她没心没肺，而经历多了才明白朱七七的可贵。 她和熊猫儿被敌人包围，敌人放她走，留下猫儿。七七没有说什么“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的俗女子的废话，她说：“你活着，我等你，你死了，我为你报仇。”转身就走，让猫儿可以放手一搏，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此时一言，也算惊雷。 自在，是奢侈的生活。 自在，是简单的心态。 如果假定天道的存在，是否出现这样的逻辑：文化决定意识，意识决定行为，行为决定因果。 那么，反抗、顺从的救赎之道在哪里？ 顺，是天道的安排。 反抗命运，是否也是天道的安排。 金庸《天龙八部》中乔峰、段誉和虚竹。 知命而不认命的乔峰，自杀。 知命而认命的段誉，可以保住往日的生活。 不知命而认命的虚竹，成了灵鹫宫主人和西夏驸马。 金庸是懂得中国文化属性的人。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天道似乎不像真主那么绝对至上，也不像耶和华总拉着你立约，它似乎是可以博弈的对象。算别人的下一步，算天意的下一步，即使专家非要说《易》是哲学是科学，《易》还是满纸的算命味。 可是，算或者不算，信或者不信，是否都在天道的算计内？ 这是否就是上帝暗笑的原因呢？ 豆豆的《遥远的救世主》是难得的好小说。作者冷静、甚至有些冷酷地说故事，说故事人有一个爱琢磨的灵魂。这本小说不适合特别爱琢磨的人看，看了很容易也跑进作者的迷宫中打转，在互相琢磨中让灵魂悸动。 看了这本小说还招惹了我一个新的购买欲望，就是发烧音响。我打开2008财年预算表，叹口气，看来需要放在下一个五年计划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