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之：远去的坚强

凌晨三点，一把抓起电话时，我可以听见自己刚从梦中惊醒的心跳声。但当听见电话那边妹妹软弱无力的一声“喂”，我觉得整个世界静得毫无生息，那份恐惧中的悲痛的肯定，使我不由自主地呻吟了一声……三叔走了！一定是…… 从零六年九月至今，以时间的长短来看，并没有什么遗憾了。但我知道，三叔并不甘心，我因此而悲恸欲绝！五十六岁的三叔以一种常人没有见过的坚强，与一种常人闻风丧胆的疾病，做着殊死的较量！这期间付出的是他生命中最后一段时光的自由。辗转全区各大医院，主动与被动的尝试着各种治疗方案，各种治疗手段。放弃了乐观是在一年以后，但直到生命的最后的一刻，三叔都没有放弃坚强……。 如果不曾如此，我也不会这样的悲伤…… 回忆这一年多的三叔，像加速回放一棵树的风化。两年前，所有的朋友同事看着三叔都说年轻，像三十几岁。可只此一年间，在我的记忆力，在所有对他有记忆的人心里，一个人，像一棵树，瞬间由不符成长年轮的枝繁叶茂，转为不符自然规律的残败枯萎，飞速的消逝，短时跨越…… 有些疾病决不会因为心态而改变，执著得不可抗力…… 五十六年里，三叔的经历有很多都值得书写。自幼少年老成，有哥哥有弟弟的三叔却比其他兄弟都早的分担起家里的负担；青年命运多舛，十八岁开始开车没有上过大学的三叔接了爷爷的班当上了会计；中年终于苦尽甘来，三叔给家人和自己创立了一份满意的人生业绩；我的记忆中三叔没有老年过，只是瞬间老去……。三叔一生最为别人承认的性格是他的乐善好施、乐于助人，这本不是一句空话，但我文笔拙劣，无法细致渲墨，被或嘲或误的担心在心里，更不敢多笔。 三叔改变了很多人的一生，尤其是我，我却无以为报…… 童年的记忆离不开三叔的影子，是亲人的温暖。少年时开始了很多的想法，家族事的波澜很多并不理解。青年时三叔让我到他的身边，三叔给我的亲情和我倔强的思想同时存在。而立之后的我，最终离开了三叔的安排。虽然一直以来我还记得，我还感激，但我仿佛释怀，仿佛了断，甚至妄图轻视三叔对我命运的改变…… 我的名字是三叔起的。但后来我改掉了它。三叔知道后，也没有多说什么，但当时他含糊的眼神我不知为什么至今还记得。这也是一件想起来很茫然的事…… 以及我曾经的那些直白的倔强，浅薄的懵懂，得志的狂妄…… 或许因此，我羡慕妹妹在三叔的弥留之际，可以握着三叔的手不停的为三叔扶着胸口，我多希望我也曾那样做，那我会把所有的愧疚通过眼神告诉三叔，得到他的原谅……。而今，我连，说错了的机会，也没有了…… 放下妹妹的电话，没有一点光明的凌晨，我不由自主地流着泪……第二天的早晨，在那个让生者望而生畏的炼炉边，送走了一脸灰黄的三叔……无论我怎样的看着，三叔都仿佛睡着，但决绝…… 如果雾霾的晨曦中突然出现三叔的面容，或者在暮色的夕阳下转身碰到了三叔的身影，我都不会吃惊，可能会连忙走上前说：“三叔，你又忙着上哪儿，天堂里，你记得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2008-3-14 三叔已经走了八天了，我还是被困扰着，忘不了三叔对着我的灰黄的侧脸……想起来还是想哭……我本来很不孝、不敬……所以现在我不理解自己的泪水……忏悔或者虚伪，都无意义……生前我不曾孝敬，如今根本不配流泪…… 看见那些花圈的第一眼，我就想到这些带给人压抑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东西，现在，属于我总是大智若愚、总是隐藏锋芒的三叔了……想到三叔的不甘……不肯合起的双眼，难以闭紧的嘴角，缓缓离去的身躯，火焰风舞的纸钱…… 二十几年前送走奶奶时的情景我已经不记得了，这么近距离的走在阴与阳、生于死的界限处，我的感受是第一次。对生死看得平淡了很多的同时，还是有些许的震惊，一个有骨有肉的人，在被迫的失去了精神之后的不久，仍然被迫的，失去了躯体，先前离开的那21克重量的灵魂，不知会怎样想…… 看着三叔这样的乐观，有着这样的求生的欲望，我更加的痛。为什么人都不希望自己死去，那么人死了，会到哪儿去了？就真的没有了？那不是真的不用学习、不用工作、不用为金钱而烦恼、不用为身体的不适而痛苦了？有那么好的事吗？不禁向往……况且人人都会去的，早去晚去都会去，不过是死生之间孰长孰短，有什么不同呢？有什么意义？如此，与死相比，生亦何欢？与生相比，死亦何惧？ 但我想，或许不会，总还是有大概类似天堂或地狱之说的，总还是有苦乐之分的，总还是有分别的吧……这让我担忧，我的今生或许会影响到我的下一个阶段……但我想我虽然在有生的这些日子里很不堪，但都是我自己的，我没有做过任何坏事，伤害别人的事，我会怎样呢…… 但无论怎样，每当想到那个我终究不可明确的境遇时，尽管很多未知，但我总想，三叔如今已经见到了奶奶了……无比欣慰，真的。 愿亲人们都快乐，无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