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柠檬汽水到百事可乐

小时候家里逢年过节，总少不了柠檬汽水，但是长大之后，这种汽水便只存在于记忆里，似乎她像从前的玩伴，但是成长让我们不再相见，就算相见也有了隔阂。 那时的柠檬汽水模样和现在的瓶装啤酒差不多，我和娘，还有妹妹总是拿着大碗，一人一碗，老爹则倒着熊猫乙级大曲，后来熊猫大曲在江西塘小店失踪了，爹只能改喝双沟大曲，反正最便宜，最热辣的老白酒就是爹的最爱。 我们那时的选择很小，除了柠檬汽水，还有橘子水，吃上两口，就打饱咯，“咯咯”地不停。在我的印象里，柠檬汽水是少不了的，一大瓶，一家子解决。 我从小就会赚外快，只要放学了，我就会去田里当小工，给娘干点杂活，能名正言顺地得到劳务费。但是这些钱不够我挥霍的，因此周六下午放学，或者周日，我和妹妹便去田间找活儿干。 乡下的田园小径总有些许惊喜，那些垄沟里的马兰头鲜嫩得让人眼珠子都绿了，甚至有些不舍得让她们倒在我的镰刀下。马兰头总是一丛一丛的，在温暖的垄沟里，长得脆嫩，但是在小径上，常常遭人践踏，因此那些马兰头的长得粗壮有力，根部还带着浅浅的紫红色。我们的篮子里，总是根部青白色的和紫红色的马兰头混合在一起，往往紫红色的绊着香豆腐干更好吃些。 这种得来全不费功夫的野菜，我们舍不得吃，野生的要比自己种出来的精贵，娘总是拿到集市去卖，别人卖两块，但娘开价三块五，少一毛都不卖，嫌贵那就别处买去，好东西只卖给识货的顾客。往往很多顾客见还价不成，便狠狠心就买下了，等他们尝到甜头，下次自然还会再来。 每个寒假，我和妹妹总是富得冒油，实际上在班级里，我们的家底穷得叮铛响。我们挖的荠菜，割的马兰头，摘的枸杞藤都是大价钱的蔬菜。有时妹妹能阔绰地掏出两张十元大钞，不过我没等满十块钱，就去江西塘的小店腐败了。 来上一瓶柠檬汽水，买一袋多味花生给爹和爷爷下酒，要是还有五块钱，那就非得来半根红肠，彻底腐败不可。 娘一见我口袋里掏不出一块钱了，立刻教育我，说我是败家子，有多少花多少，根本不知道过日子。让我多向妹妹学习，勤俭持家，天天储蓄。我常说，这钱不用等于白纸，不会用钱，等于白痴。因此每次在吃光我的汽水和下酒菜之后，家庭会议便是教育我如何节约。我问娘，既然反对我买吃的，那谁吃得最多？娘总是煞有其事地说，不吃就坏了，馊掉了浪费更大，与其馊掉倒在簸箕里，不如倒在我肚子里。 如今我也是一个败家子，今天我出去腐败了，将工资和稿费花得只剩下车费了。爱人问我，为啥钱总像长了脚似的，从你手里逃走了？我说那是因为他在银行等于坐牢，钱只有在我手里才是自由的，在银行不过是数字，不能拿来吃，也不能让你暖和，我只不过让数字减少了，但是你明天可以穿新的羽绒服上班了。 今天路过一家小店，突然发现了似曾相识的柠檬汽水，我买了一瓶，我想等他晚上回来时，一起回味童年时代。 他问我，为啥不买百事可乐啊？今天咱们喝一点，难得吃老婆做的一桌子菜。我开了汽水，我已经十多年没有喝过了。 他喝了一口，感慨道，真难吃，你怎么想到买这么难吃的东西，难道只有两块钱一瓶，你就买回来了啊？肯定是贪小便宜了。 我尝了尝，确实感觉不到曾经拥有她的快乐了，比起可乐来，这汽水让我感觉陌生和抵触。我不知道当时喝她是因为全家团聚而感受了美味，还是她本身的味道就吸引了我，或者在那个时间段，我们的选择余地太小。 我买了小时候用的蜂花洗发水，还有一卷一卷装的山楂片，好希望通过这些东西让我重温童年。只是当我再次使用的时候，我知道曾经的亲密无间，随着岁月的流逝，会有相隔着银河一般的距离。 如今回老家，爷爷总是买大瓶的可乐，江西塘的小店再也不出售柠檬汽水了。爱人给我倒上了可乐，他说以后再也不要买柠檬汽水了。